冲出小行星带的那一刻，林凡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后视镜。那道金色棍影最后被红光吞没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子里，心口堵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疼。
“凡哥，前面有艘星舰！”老陈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看着……看着不像叛军的船，灰扑扑的，破得很。”
林凡猛地回神，盯着全息屏幕。果然，前方不远处飘着一艘星舰，船身布满了划痕，侧面还炸了个大洞，推进器只有一个在勉强工作，像只翅膀受了伤的老鸟，孤零零地停在星空里。最扎眼的是，舰首插着一根半截的金箍棒——不是刚才那根通天彻地的虚影，是真的，泛着淡淡的金光，虽然黯淡，却认不错。
“是师伯的船！”林凡几乎是跳起来的，操控杆都差点掰歪，“快！靠近！都轻点，别惊动了……”
话没说完，“燎原号”已经贴了上去。对接舱门缓缓打开，林凡第一个冲了进去，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开封的疗伤药——是出发前太白金星塞给他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舱里一片狼藉，金属碎片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孙悟空就靠在最里面的金属椅上，金箍棒斜插在旁边的地面，锁子甲上的血已经凝成了黑紫色，脸色比刚才在星空中更白，嘴唇干裂，闭着眼睛，胸口起伏得厉害，每喘一口气，都要皱一下眉。
“师伯！”林凡跑过去，蹲在他跟前，声音都在抖，“您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这有药，您快喝了！”
孙悟空缓缓睁开眼，火眼金睛的金光弱得几乎看不见，他盯着林凡看了半天，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是那艘‘燎原号’的小子？叫……叫林凡？”
“是我！师伯，是我！”林凡赶紧点头，把药瓶拧开，递到他嘴边，“您先喝药，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孙悟空没接药，反而抬起手，颤巍巍地指向林凡的胸口。林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脖子上挂着个东西——那是块暗金色的碎片，边缘带着几道深深的齿痕，是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这是他叔留下的，叫他千万别丢。他一直不知道叔是谁，直到上次太白金星见了这碎片，才低声说，这是九齿钉耙的本命碎片，他叔，就是天蓬元帅，猪八戒。
林凡咬了咬牙，伸手扯下那块碎片，递到孙悟空面前：“师伯，您是在看这个？太白金星说……说这是我叔的东西，我叔是……是猪八戒。”
“猪八戒”三个字刚出口，孙悟空的眼睛猛地一缩，原本耷拉着的肩膀突然绷紧，他一把抓过那块碎片，指腹在齿痕上反复摩挲，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过了好一会儿，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只受伤的老猴，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碎片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是……是那夯货的没错。”孙悟空的声音哽咽着，再也没有刚才在星空中的霸气，只剩下无尽的伤感，“这齿痕，是当年他跟我抢馒头，用钉耙划的，划完还笑，说‘猴哥，这下你抢不过我了’……这小子，一辈子就知道吃，就知道偷懒，可偏偏……偏偏是个重情义的种。”
林凡看着孙悟空掉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热了。他从小就没见过爹，娘也走得早，从来不知道“亲人”是什么滋味，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兄弟掉眼泪的老猴子，心里突然暖烘烘的，又酸又胀。
“师伯，”林凡轻声说，“太白金星说，我继承了我叔的传承，他的九齿钉耙心法，还有他当年在高老庄的一些本事……我娘说，让我找到您，跟着您，替我叔……替我叔做他没做完的事。”
“替他做事？”孙悟空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突然笑了，笑得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好！好小子！没给那夯货丢人！继承了他的本事，还敢带着一群兄弟闯叛军的包围圈，像！太像那夯货当年的样子了——看着懒，骨子里比谁都倔！”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很沉，像是在传递什么。“你娘……是阿翠吧？当年那夯货在高老庄，最喜欢黏着阿翠，说等取经完了，就回高老庄娶她，结果……结果天庭出事，他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林凡点点头，鼻子更酸了：“我娘说，叔走的时候，给她留了句话，说‘等我回来，给你带最好的蟠桃’。”
“蟠桃……”孙悟空的眼神暗了下去，声音低沉下来，“他哪是去抢蟠桃，他是去跟玉帝拼命。那时候玉帝已经不对劲了，不是堕落，是被心魔缠了！”
这话一出，船舱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外面传来的金属碰撞声都听不见了。老陈和小李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
“当年玉帝为了抢混沌珠，强行修炼《灭神诀》，那玩意儿是禁术，练着练着就心魔入体了。”孙悟空靠在椅背上，缓缓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恨，“他先是杀了太白金星的徒弟，说是通敌，后来又要废了我的火眼金睛，怕我看出他的心魔。满朝文武，敢说话的没几个，就那夯货，傻乎乎地站出来，说‘玉帝你不对，俺老猪虽然懒，但不能看着兄弟被欺负’。”
“他带着一群老臣反抗，结果呢？”孙悟空的声音陡然提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哭腔，“玉帝动用了诛仙阵，那夯货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硬是扛了阵眼一击，钉耙都碎了……他临死前，把钉耙碎片分给了几个兄弟，说‘要是我活不成，就把这碎片留给我侄子，等着有人能替我报仇，替我看看阿翠’……”
林凡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却一点都不疼。他终于知道，他叔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终于知道，玉帝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天帝，是个被心魔控制的刽子手。
“操他娘的玉帝！”小李突然骂了一句，声音发抖，“孙师伯，凡哥，咱们跟他拼了！替八戒叔报仇！”
“对！拼了！”老陈也跟着喊，拳头攥得咯咯响。
孙悟空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他接过林凡手里的药，仰头喝了下去，虽然还是疼，但眼神里多了点光彩。“拼？当然要拼！但不是现在。”他说着，从椅子底下拖出一个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还带着几个弹孔。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星图，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红点，还有一条用朱砂画的虚线，从他们现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星空的深处。“这是当年那夯货画的，标注了几个老兄弟的藏身之处。玉帝的心魔虽然厉害，但他也怕，怕我们这些老家伙联手。”
孙悟空指着星图上的一个红点，火眼金睛里终于又燃起了金光：“第一个据点，在碎星渊，那里有太上老君留下的疗伤丹，能治我的伤；还有，那里藏着当年大禹治水用的定海神针——不是我这根金箍棒，是另一根，能破玉帝的诛仙阵。”
他抬头看着林凡，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还有一种亲人之间的信任：“林凡，你是那夯货的侄子，是我的亲侄。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可能比闯叛军包围圈还险。但只要咱们能集齐这些老兄弟，只要我伤好了，咱们就回天庭，给那夯货，给所有死在玉帝手里的兄弟，讨个公道！”
林凡看着星图上的红点，又看了看孙悟空苍白却坚定的脸，再想想怀里那块带着齿痕的钉耙碎片，心里的火焰彻底燃了起来。他重重地点头，声音坚定得像块石头：“师伯，您放心，我跟您走！不管前面是碎星渊还是诛仙阵，只要能替我叔报仇，只要能杀了玉帝那狗东西，我林凡，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
孙悟空笑了，拍了拍林凡的头，像长辈对晚辈那样，带着点宠溺：“好小子，有骨气。行了，让兄弟们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动身。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桃子，递过去，“花果山摘的，本来想给那夯货带的，现在给你吃，甜着呢。”
林凡接过桃子，咬了一口，真甜，甜得他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这老猴子，明明自己伤得快撑不住了，却还想着给兄弟留桃子，想着替兄弟报仇，想着护着他这个刚认的侄子。
船舱外，星舰的推进器重新启动，发出嗡嗡的声音。林凡看着手里的桃子，看着星图上的虚线，看着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却依旧紧紧攥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心里突然无比坚定。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玉帝的势力，叛军的追杀，还有未知的危险。但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师伯，有老陈、小李这些兄弟，还有叔的传承和遗愿。
“凡哥，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老陈在门口喊。
林凡点点头，转身对孙悟空说：“师伯，咱们走。”
孙悟空睁开眼，点了点头，金箍棒在地面上轻轻一顿，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宣战。
星舰缓缓驶离，朝着碎星渊的方向飞去。漆黑的星空中，那道淡淡的金光，虽然微弱，却再也没有熄灭过。只是林凡不知道，孙悟空在闭目养神时，嘴角虽然挂着笑，手却一直在星图上那个最偏远的红点上摩挲，眼神里，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忧虑——那破敌的良策，远比他说的，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