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太阳升起,照亮了怛罗斯河畔尸横遍野的战场。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联军大营方向,号角连营,旌旗招展,显然正在集结部队,准备发动新一天的猛攻。
吐蕃主帅站在高台上,脸色铁青。
昨日的惨烈消耗和夜袭的失败,让他心中憋着一股邪火。
他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哪怕用人命堆,也要堆平唐军的营寨!
唐军营寨却显得异常安静。
栅栏后方,可以看到严阵以待的步兵和弓弩手,但没有主动出击的迹象。
“唐军在搞什么鬼?”
吐蕃主帅心中疑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唐军营寨的侧门突然打开!
出来的不是严整的大军,而是数十支小股骑兵!
每支队伍大约五十骑,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联军漫长战线的两翼和后侧,飞驰而去!
“唐军骑兵!”
“他们要冲阵吗?”
联军前沿的部队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举起盾牌,准备迎接冲击。
但那些唐军骑兵根本不理睬正面的联军主力。
他们划过战场边缘,利用速度优势,轻松绕开了联军严阵以待的正面防线。
他们的目标,是联军相对薄弱的侧翼,以及更后方那些正在集结、或者负责运输物资的队伍!
程处默的手臂还缠着绷带,但他依然亲自带领一队骑兵。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冲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而是按照李默的吩咐,带着队伍沿着联军左翼的外围游弋。
他的副将有些不解:
“将军,咱们就这么绕着跑?不冲杀一阵?”
程处默嘿嘿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大都护说了,今天不玩硬的,玩死他们!”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很快锁定了一支正在从后方往前线运送箭矢的联军辅兵队伍。
那些辅兵推着几十辆大车,周围只有少量步兵护卫。
“看到那支运箭队了吗?”
程处默马鞭一指。
“看到了!”
“好!弟兄们,跟我上!用弩箭招呼!烧了他们的箭!”
程处默一夹马腹,率先冲了过去。
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摘下了马鞍旁的神臂弩。
他们并不靠近,而是在一箭之地外,绕着那支运箭队开始奔跑,同时用弩箭进行精准射击!
“咻咻咻!”
弩箭如同飞蝗,专门射向那些推车的辅兵和护卫的士兵!
“敌袭!”
“唐军骑兵!”
辅兵队伍顿时大乱!
护卫们慌忙举起盾牌,但顾此失彼。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推车的辅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丢下车辆四散奔逃。
程处默看准机会,命令几名臂力强的骑兵,将特制的燃烧罐抛向了运箭车!
“嘭!”
几个陶罐砸在车上碎裂,里面的火油流淌出来,被紧随其后的火箭点燃!
轰!
火焰瞬间升腾,吞噬了车辆和上面的箭矢!
浓烟滚滚!
“撤!”
程处默根本不恋战,看到目的达到,立刻招呼一声,带着骑兵队迅速脱离,转向下一个目标。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等联军主力派出的骑兵赶来救援时,程处默早就跑没影了,只留下几十车燃烧的箭矢和满地狼藉。
同样的事情,在联军战线的好几个地方同时上演。
另一支唐军骑兵小队,袭击了一处正在分发饮水的后勤点。
他们用弩箭驱散了看守,将好几个储水的大皮囊戳破,宝贵的清水汩汩流出,渗入干涸的土地。
还有一支小队,更是胆大包天,他们绕过侧翼,远远地用弩箭射杀了几名落单的联军传令兵,使得一小片区域的指令传递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王朗也没有闲着。
他麾下的陌刀队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不适合正面硬撼。
但他挑选了一批身手矫健、会用弩箭的队员,组成数支小型步卒队伍,在弓弩和少量炮兵的掩护下,突然冲出营寨,对靠近唐军阵地的联军前沿部队,进行了一次短促而凶狠的反突击!
他们并不深入,击溃了最前面的一批敌军后,立刻拖着受伤的同伴和缴获的兵器,迅速退回营寨栅栏之后。
等联军大部队反应过来,想要追击时,迎接他们的是营寨后方重新调整过位置的唐军炮兵,发射出的精准石弹和弩箭!
“轰!”
“夺夺夺!”
联军士兵被砸得人仰马翻,只好又退了回去。
整整一个上午。
联军的攻势,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被无数只蚊子不断叮咬。
他们每一次想要集结力量,发动总攻,总会有唐军的小股部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袭击他们的侧翼,骚扰他们的后勤,杀伤他们的人员。
虽然每一次造成的损失都不算巨大,但这种无休无止的袭扰,极大地迟滞了联军的进攻节奏,消耗了他们的精力,更重要的是,严重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士兵们变得紧张且疲惫,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支冷箭。
军官们焦头烂额,不断应付着各处传来的求援和坏消息。
吐蕃主帅在高台上看得暴跳如雷。
“废物!都是废物!”
“区区几股唐军骑兵,就把你们搅得天翻地覆!”
“我们的骑兵呢?我们的弓箭手呢?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手下将领无奈地汇报:
“主帅,唐军骑兵太过狡猾,根本不与我主力接战,一击即走。我们的骑兵追不上,反而容易被他们引入陷阱,或者被唐军营寨的弓弩射杀。”
“那就派更多人去围剿!”吐蕃主帅怒吼。
“可是……分兵太多,正面进攻的力量就不够了啊……”
将领小声提醒。
吐蕃主帅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
全力进攻,侧翼和后方就会不断失血,士气低落。
分兵保护,正面就无法形成足够的压力,无法突破唐军坚固的营寨。
这种被动挨打,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疯。
唐军营寨,中军大帐。
李默听着各处传回来的战报,微微点头。
程处默、王朗等将领陆续回来,虽然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
“大都护,这法子好用!”
程处默灌了一大口水,兴奋地说,
“那帮龟孙子被咱们牵着鼻子走,一上午都没组织起像样的进攻!”
王朗也补充道:
“我军伤亡很小,反而缴获了不少兵器,挫动了敌军锐气。”
魏征在一旁抚须微笑:
“李公此策,深得‘以正合,以奇胜’之妙。正面坚守,奇兵袭扰,令敌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李默看着沙盘上代表联军的一个个被骚扰过的标记,冷静地说:
“这只是权宜之计。袭扰只能拖延时间,无法真正击败敌人。”
“我们的目的是消耗他们,疲惫他们,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命令各部队,轮流休息,保持体力。袭扰力度可以适当减弱,但绝不能停。”
“我们要让敌人,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
“是!”
将领们齐声领命,斗志昂扬。
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不再像昨天那样,只能硬碰硬地消耗。
第二天的战斗,在一种截然不同的节奏中展开。
唐军不再追求雷霆万钧的正面击破,而是用无数把小刀子,不停地给庞大的联军放血。
联军空有数倍于唐军的兵力,却像是被蛛网缠住的巨兽,空自怒吼,难以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战场上空,双方的旗帜依旧飘扬。
但攻守的态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唐军凭借着更灵活的战术和更高效的指挥,逐渐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袭扰,还在继续。
联军主帅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知道,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不妙。
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