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凌晨五点半,天本应有蒙蒙亮的样子,但好在阴雨连绵,把老天爷开眼的时间延后了。
众人于烟囱下,已再看不见辉辉的身影。据小个子先前估计,按辉辉之前的速度再结合那三十多米的高度,不出意外的话,其应该就快登顶了。除了米娃,没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一行六人就这样走又不能,只得困在烟囱对面一截淋不到雨的厂房门廊下,或蹲或坐、或打盹或发呆,无所事事且没有目的地等待着。
米娃的话愈发少了,只是不停地嗅着刘肠子给的那颗烟,不知在琢磨什么。
一旁的小个子则仍精力充沛,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从某人那里得来的刀片,时不时探头望一眼烟囱上有无动静,或瞅瞅独自在另一边门廊下来回踱步、蹙眉抽烟的刘厂长。
预料中,刘厂长应该就快跟老板打电话交底了。小个子眯眼笑笑,在这短短一个小时的光景里,刘厂长跟米娃就已交涉过好几轮了,结果无一例外碰了钉子。米娃的意思很明确,上人是不可能的,给多少钱都不干!刘厂长没办法只得退而求其次,甚至提出让他们用枪把上面那家伙打下来的请求,惹得这伙人不约而同给刘肠子打上了‘白痴’的标签。便是米娃也是一脸无奈,表示这个想法很糟糕,别说他们没有枪,即便有,先不提此刻的能见度打不打得着,只怕枪一响,把警察招来的几率且比把辉辉打下来的几率要高的多。
说起枪来,他们还真有,一把老板不知从哪淘来的64式手枪,和一把锯掉枪管的老式猎枪,只不过都藏在那台进口皮卡里。而皮卡及那两个弟兄,早在他们来的路上,就被老板绕过米娃,一个电话直接打发上山了,估计是刘厂长的好弟弟刘二明那头还有尾要收。唉,可叹刘厂长自顾不暇,还蒙在鼓里。
若不是那俩开皮卡的兄弟惦记着给米娃告假,米娃又何尝不在那鼓里。想到这里,小个子微微摇头,眼巴前的事之所以不顺利,别人看到的可能只是表面,而他却十分清楚,其间跟米娃的消极处理总有那么一点关系。也不知老板和米娃是怎么想的,难道一刻都等不了了,想在今天就点破这层窗户纸?
米娃要走,那他们这伙被米娃招募进来的人自然也会跟着解散,如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倒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希望中间别再生什么幺蛾子,躲雨不成反跳进河里......
小个子心生燥意,扭头随意看向正对面,那个被塑料扎带束住手脚、用宽胶布绕头一圈封了嘴,此刻就在雨里枯坐,仰头盯着上方一动不动的女人。女人自被控制后,本让他们搁置在刘肠子所站的那处廊下,可其却扭来扭去的怎么也不配合,后来还是其自己连滚带挪的又回到了烟囱下,众人见她不哭不闹,也就懒得管了。
欺山莫欺水、欺人莫欺心,已然瞧出许多因果的小个子,并不如何同情这个叫李秀莲的女人,只是随之抬头,扫了眼那烟囱上的缥缈。
身不由己的刘肠子,自然也没功夫理会李秀莲的死活,此时的李秀莲在他眼里已与辉辉无异,都是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如小个子所料,刘肠子在犹豫要不要再给姚二明去个电话,让其直接给米娃等人下命令,上烟囱!然而问题是,电话打起来容易,把事说清楚却不那么简单,若不是时间紧迫,他又指挥不动米娃这些杀才,他是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给姚氏姐弟反把他当绊脚石的理由。
形势逼人呐,如今也只能话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刘肠子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拨通了姚二明的电话,如是将现下的窘境通报给了对方。
不知身在何处的姚二明闻言,在手机那头沉默了会才回道:“你自己都说了,那烟囱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一个不留神就会死人滴呀,刘厂长。”
再享受不到‘刘哥’,这个尊称待遇的刘肠子干笑道:“只要小心点,问题应该不大。另外,我刚还跟你滴人商量过,只要有人肯上,我出十万,不,二十万!如果真出了啥意外,我一定会负责到底!但,你滴人没同意。”
“人都死啦,还要钱有啥用?我手下这帮人,多半就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滴主,你说你负责个啥?负责在他死后,给他讨个媳妇,然后你在帮他生个娃,好传宗接代?”姚二明话毕哈哈大笑,嘲讽意味十足。
这边,刘肠子是既窘迫又憋屈,却还得笑着接话说:“你可别逗我了二明,我是那种人么,咋可能哩......”
“二十万,对你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姚二明根本不在乎刘肠子怎么想,只顺着自己的思路,啧啧道:“我还真就奇了怪了,你到底要滴是啥玩意?逼得你下这么滴大本钱?”
“是个U盘。”刘肠子痛苦地闭上眼。
“噢?”姚二明半开玩笑问:“里面有啥重要滴秘密哩,不妨先给弟弟我透露一下呗。”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问题终究还是来了,可刘肠子依旧不死心,他还想继续躲。
“嗐,说出来丢人呐二明,我也是自作自受,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刘肠子唉声叹气道:“我把人媳妇给睡了,还、还把过程拍了下来,就放在U盘里,结果阴差阳错,唉,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就这?”姚二明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还不严重啊二明,这可是实打实滴作风问题呀!一旦让人给捅出去,丢人事小,厂长我指定是干不下去了呀!最要紧滴是,我怕因为我,再影响到项目进展,这罪过可就大啦!你知道,项目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我在推动,可你不知道滴是,有多少人在这里面鸡蛋里挑骨头,巴不得我出个啥事,好把项目给搞黄喽呀!就好比前天,那个段副厅长家滴公子哥,狗屁不是也想从咱们这里面分一杯羹,包括昨晚那些人针对我干滴那些事,你都看见了呀二明,我压力很大呀!可就算这样,我也没有一句怨言,我得对得起红姐对我滴信任呀!如果我因为这点破事倒了,那是我个人咎由自取,我无话可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