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雨小了些,但天更阴了。夜幕会提前到来。
“华山号”的作战室里,王启年收到了潜艇的报告。
英国舰队的位置没有变,还在向西,朝苏门答腊方向去,速度稳定在二十二节,不紧不慢。
“他们在拖时间。”作战处长说,“拖到天黑,拖到天气更坏,拖到……”
“拖到援军到来。”王启年接话。
他盯着海图,脑子里飞速运转。
萨默维尔在等什么?从新加坡来的援军?不可能,新加坡的英国舰队主力已经被打残了,剩下的几艘老船构不成威胁。
从印度来的?太远,来不及。
从本土来的?更远。
那他在等什么?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王启年的脑海。
他猛地转身,看向海图上的另一个位置,安达曼群岛。
不,不是安达曼群岛。是更西边,印度洋深处。
“命令侦察机,向西扩大搜索范围。”王启年说,“最远到……三百海里。重点搜索西北方向。”
“西北?”作战处长不解,“西北是印度方向,英国人在那里没有——”
“有。”王启年打断他,“如果我没猜错,萨默维尔等的不是从新加坡来的援军,而是从印度来的。甚至可能是……从地中海来的。”
作战室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地中海?那可是上万海里之外!
“萨默维尔在爪哇海失败的消息,三天前就应该传到伦敦了。”王启年快速说,
“以英国人的效率,从本土或地中海调舰队来远东,至少需要一个月。
但如果是提前就出发的舰队呢?如果是战争爆发前,伦敦就预感到远东会有大战,提前派出的援军呢?”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成真:“你们想想,萨默维尔为什么敢在爪哇海和我们决战?
因为他手里有两艘航母,他觉得有胜算。
但他也应该知道,我们有‘华山号’和‘衡山号’,两艘对两艘,他没有绝对优势。
除非……他本来以为,决战的时候,他会有第三艘航母。”
“您是说,有一支英国援军舰队,正在赶往远东的路上?”作战处长倒吸一口凉气,“而且萨默维尔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所以在往那个方向靠拢?”
“对。”王启年盯着海图,“他在等援军。而我们现在追击的方向,很可能正带着我们,一头撞进英国援军的怀里。”
作战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雷达屏幕的嗡鸣声,和窗外隐约的雨声。
“那怎么办?”有人问,“停止追击?”
“不。”王启年摇头,“继续追。但改变战术。”
他走回海图前,手指点在英国舰队目前的位置:“萨默维尔在等援军,我们也在等,等‘衡山号’从东边包抄过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天黑大概在七点。如果萨默维尔的援军真的存在,他们最有可能在天黑后,或者明天拂晓前,和萨默维尔会合。”
他抬起头,看着作战室里的所有人:“所以我们要在天黑前,打掉萨默维尔。在他和援军会合之前,解决他。”
“可是这种天气,飞机没法起飞——”
“那就用舰炮。”王启年说,
“命令巡洋舰和驱逐舰前出。用夜色和雨幕做掩护,抵近炮击。
潜艇配合,伺机发射鱼雷。我们不求全歼,只求重创。只要把‘暴怒号’打残,让它跑不动,萨默维尔就完了。”
命令迅速下达,护航的“长江号”重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开始加速,从舰队中脱离,冒着大雨,向西南方向驶去。
它们的任务很明确,在夜幕降临后,靠近英国舰队,用舰炮和鱼雷发动突袭。
而“华山号”则在后方,用雷达监控整个战场,随时准备起飞战机,只要天气稍有好转。
下午五点,天几乎全黑了。雨还在下,但小了些。
能见度恢复到一千米左右。
“长江号”的舰桥上,舰长刘远举着望远镜,盯着前方黑沉沉的海面。
雷达显示,英国舰队就在前方十五海里处,航向、速度都没变。
“全舰战斗准备。”刘远说,“主炮装填高爆弹,目标敌巡洋舰,鱼雷准备,目标敌航母。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骚扰,是拖延,不是决战。打一轮就跑,绝不停留。”
“明白。”
“长江号”继续前进。夜色渐浓,雨幕重重,能见度再次下降。
在这种天气下作战,与其说是技术,不如说是赌博,赌谁能先发现对方,赌谁的炮打得更准,赌谁的运气更好。
六点,距离拉近到十二海里。
英国舰队似乎还没发现他们,航向依然稳定。
六点半,十海里。
刘远下令减速,准备转向,占据有利炮击阵位。
就在这时,雷达官突然喊:“发现新目标!方位280,距离二十五海里!多目标,大船!速度……很快,至少二十五节!”
刘远冲到雷达屏幕前。
屏幕上,在代表英国舰队的光点西北方向,出现了另一群光点。数量很多,至少有六七个,而且其中两个的雷达信号特征特别大,是航母级别的目标。
“援军……”刘远喃喃道,“萨默维尔等的援军,到了。”
他立刻拿起通话器:“华山号,华山号,这里是长江号。发现新敌舰队,方位280,距离我二十五海里,目标数量六到八,其中疑似航母两艘。重复,发现疑似英国援军舰队,两艘航母!”
通话器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王启年冷静的声音:“收到。继续执行原计划。在敌援军抵达前,攻击萨默维尔舰队。”
“可是——”
“执行命令。”
通话切断。
刘远放下通话器,看着雷达屏幕上那两群正在靠近的光点,萨默维尔的舰队在前,援军舰队在后,而他的“长江号”和四艘驱逐舰,正夹在中间。
“全舰,最大战速。”刘远深吸一口气,“目标:萨默维尔舰队。冲进去,打完就跑。能不能活下来,看老天爷了。”
“长江号”的引擎发出全速运转的轰鸣。这艘一万两千吨的重巡洋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破雨幕,冲向它的猎物。
在它身后,四艘驱逐舰紧紧跟随。
在更后方,“华山号”航母的飞行甲板上,地勤人员正在冒雨为战机做最后检查。
天气依然恶劣,但王启年已经下令,无论如何,一小时后,第一攻击波次必须起飞。
哪怕只有一半飞机能飞,哪怕能见度只有几百米,哪怕要在夜雨中寻找目标,也要飞。
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
在萨默维尔和援军会合之前,击沉“暴怒号”的最后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