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号”的舰桥上,萨默维尔上将盯着雷达屏幕。
那上面的几个光点,像附骨之疽,不远不近地跟在舰队后方。
距离八十海里,速度二十四节,和他舰队的撤退速度保持一致,不靠近,也不远离,就这么死死咬着。
“华夏人追上来了。”参谋长低声说。
“我知道。”萨默维尔的声音很平静。
他转过身,看向作战海图。
从爪哇海到新加坡,直线距离八百海里。以目前的速度,需要三十多个小时。
三十多个小时,足够华夏人发动至少三轮攻击。
而且他的舰队不能一直保持二十四节。
“暴怒号”的轮机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十二个小时,再这样下去,随时可能趴窝。
护航的巡洋舰和驱逐舰也好不到哪去,这些船大多服役超过十年,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狂奔。
“命令舰队,航向改为260,向西。”萨默维尔突然说。
“向西?”参谋长愣了,“司令,向西是苏门答腊岛,那里没有我们的基地——”
“但那里有浅滩,有暗流,有能让华夏人减速的东西。”萨默维尔的手指在海图上划过,“而且,如果运气好,我们能在那里等到援军。”
“援军?”
萨默维尔没有解释。
他拿起通话器,接通通讯室:“给新加坡发报。用‘海神’密码。电文如下:请求‘特遣舰队’按‘b计划’行动。位置:苏门答腊西北,尼科巴群岛附近海域。时间:明日拂晓前。”
通讯室那边迟疑了一下:“司令,确认用‘海神’密码?那是最高级别。”
“确认。立即发送。”
电报发出去了。
萨默维尔走回舰桥前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海面。
天阴了,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这对逃亡者来说是个好消息。
“司令,华夏人的侦察机又来了。”防空参谋报告。
萨默维尔抬起头。在云层间隙,他看到了那个小黑点,在舰队上空盘旋,像一只不祥的乌鸦。
“不用管它。”他说,“让它看。我们越狼狈,华夏人追得越起劲。”
北方八十海里,“华山号”航母。
王启年看着侦察机传回的照片。
照片是在阴云密布的天气下拍的,有些模糊,但能看清英国舰队改变了航向,从正南转向西南偏西。
“他们要去苏门答腊。”作战处长指着海图,“看,这个方向是苏门答腊西海岸。那边水道复杂,暗礁多,我们的潜艇和驱逐舰行动会受限制。”
“想借地形脱身?”王启年皱眉。
他盯着海图看了半晌,突然说:“不,不是脱身。如果是脱身,应该往马六甲海峡方向跑,那里离新加坡更近,而且有英军岸基飞机掩护。往苏门答腊跑……那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们慌不择路?”
“萨默维尔不是那种人。”王启年摇头。
他太了解这个英国对手了,狡猾,冷静,即使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也能保持清醒。
这样的人,不会慌不择路。
他走到通讯台前:“给我接‘衡山号’。”
几秒后,陈海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王,我看到他们转向了。有想法?”
“我觉得不对劲。”王启年说,“萨默维尔在耍花样。”
“什么花样?”
“不知道。但肯定有。”王启年顿了顿,“老陈,你的船损伤怎么样?还能打吗?”
“能打。轮机没事,就是飞行甲板被炸了个坑,地勤在抢修,但不影响飞机起降。”陈海山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但很坚定,“你想怎么打?”
“分兵。”王启年说,“我带‘华山号’继续追。你带‘衡山号’和一半驱逐舰,绕到苏门答腊东侧,从马六甲海峡方向包抄。
如果萨默维尔真想逃回新加坡,你在东边截他。如果他有别的打算……咱们两面夹击,他也跑不了。”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分兵危险。”陈海山说,“萨默维尔虽然只剩一艘航母,但护航力量完整。你一艘‘华山号’,对上他整个舰队,不占优势。”
“所以需要你尽快。”王启年说,“你绕过去需要多久?”
“全速的话……十二个小时。”
“那就十二个小时。”王启年看着海图,“十二个小时内,我会缠住他。十二个小时后,咱们在苏门答腊西边会合,送萨默维尔最后一程。”
“……小心点。”陈海山说。
“你也是。”
通讯切断。
王启年转身,对作战室里的所有人下令:“命令舰队,航向调整为250,全速。目标:英国舰队。告诉飞行员,准备连续作战。今天我们可能要飞三趟,甚至四趟。”
命令传下去了,但王启年心里清楚,这不会轻松。
萨默维尔是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
前方等待他的,不是一场简单的追击战,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或者别的什么。
他只能希望,自己猜对了。
下午两点,雨来了。
不是小雨,是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华山号”的飞行甲板上,溅起一片水雾。
能见度降到不足五百米,海浪开始变大,舰体在涌浪中缓慢起伏。
“这种天气,飞机没法起飞。”航空长看着窗外的大雨,摇头。
“那就等。”王启年说。他盯着雷达屏幕,那上面代表英国舰队的光点依然清晰。距离六十海里,速度二十二节,比之前慢了点。
萨默维尔也在减速。
不是因为跑不动,是因为这种天气下,高速航行太危险。
而且,他大概也在等,等天气更坏,等夜幕降临,等某个时机。
“命令潜艇前出。”王启年说,“这种天气,潜艇比飞机好使。”
“是。”
命令下达了。一直在舰队前方潜航的三艘潜艇开始加速。它们像水下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透雨幕,向英国舰队的方向摸去。
其中一艘潜艇的艇长,是林海。
“剑鱼号”的声呐室里,声呐兵戴着耳机,眉头紧皱。
暴雨敲打海面的声音干扰了被动声呐的探测,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从杂波中分辨出目标的机械噪音。
“方位190,距离……大概八千到一万米。多目标,大船。速度,二十二节左右。”
“上浮到潜望镜深度。”林海命令。
潜艇缓缓上浮。当潜望镜伸出海面时,镜头立刻被雨水打湿。林海转动镜头,透过雨幕,勉强看到了一列舰船的轮廓——在最前面的是驱逐舰,然后是巡洋舰,再往后……
是航母。
“确认目标,英国舰队。”林海说,“距离约八千米。目标航向250,速度22节。”
“攻击吗?”副艇长问。
林海看着潜望镜里那些在雨中航行的舰船。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他可以发射鱼雷。但命中率不会太高。一旦发射鱼雷,潜艇就会暴露,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深水炸弹的饱和攻击。
“不攻击。”林海做出决定,“跟踪,报告位置。等天晴了,让飞机来收拾他们。”
潜艇重新下潜,像一条影子,无声无息地跟在英国舰队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