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悬山宗废墟后,傅承烨一家并没有立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苏清晚的初火之力几乎耗尽,傅承烨体内的混沌能量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更别提大宝——小家伙在最后净化地脉枢纽时,虽然只是捏碎了一枚晶石,但那股“生命威压”的爆发显然消耗极大,此刻已经趴在父亲肩上沉沉睡去,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匀称,但眉心偶尔会轻轻蹙起,仿佛在梦中也不安稳。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整。”傅承烨对苏清晚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至少三天。你的经脉有暗伤,大宝的状态也需要观察,而我……”他顿了顿,“平衡之楔的传承信息还没有完全消化,需要时间整理。”
苏清晚点头。她确实已经到了极限,权杖握在手中都感觉沉重如山。更麻烦的是,她察觉到被污秽侵蚀过的经脉深处,还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仿佛种子般的暗红斑点。初火之力能够压制它们,但无法根除——那是更高层次的污秽本质留下的“烙印”,除非她突破到法相境,否则很难彻底清除。
“去哪儿?”她问,“回流民营?还是……”
“流民营不能回去。”傅承烨摇头,“三长老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势力肯定还有眼线。我们去‘灵剑阁’的势力范围——悬山宗主给的客卿令在那里也有用。而且灵剑阁以剑道立宗,门风相对正直,对污秽之力的态度也很明确:见之必斩。”
这是个稳妥的选择。
灵剑阁位于星环中环西部,占据着一块形如剑锋的巨大残骸。与悬山宗的悬浮宫殿不同,灵剑阁的建筑风格更加粗犷、冷硬——大块的黑曜石垒成高墙,尖锐的塔楼直指虚空,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
傅承烨出示了客卿令后,很快被安排到了山腰处一座僻静的小院。院墙由青灰色的条石砌成,院里有一棵不知道名字的老树,树叶呈暗银色,在星环特有的微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傅长老,苏长老。”负责接待的是一名年轻的灵剑阁女弟子,名叫柳芸,神海境初期,眉宇间带着剑修特有的锐气,但态度恭敬,“这小院虽然简陋,但地脉纯净,适合疗伤调息。每日会有人送来食水,若有事,摇动院角的铜铃即可。”
她顿了顿,看向傅承烨怀里熟睡的大宝,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若有需要,阁内医堂随时可去。大长老吩咐了,傅长老于悬山宗有恩,便是于整个中环有恩,灵剑阁必当全力相助。”
“多谢。”傅承烨点头致意。
柳芸行礼退下。
关上院门,将外界隔绝。
傅承烨将大宝轻轻放在内室的床榻上,盖好薄被。小家伙睡得依旧很沉,但眉心的蹙起已经松开了些。
苏清晚则立刻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初火之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如同温柔的溪水,冲刷着那些暗红色的“烙印”。过程很慢,但至少能暂时压制。
傅承烨也在她对面坐下,但没有立刻疗伤,而是闭目内视,开始梳理平衡之楔传承的信息洪流。
那些信息极其庞杂,涵盖了宇宙平衡的底层法则、破碎星环的历史与结构、污秽之源的来历与弱点、以及……关于“生命源初”的一些模糊记载。
最让他震惊的,是关于“生命源初”的描述。
那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宇宙初生时,从“混沌之海”与“秩序之墙”的交界处,诞生出的第一缕“自我意识”的投影。
它是所有生命的源头,也是一切“创造”的种子。
但它太过庞大、太过抽象,无法以完整的形态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所以,它分裂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亿万星辰之间。这些碎片有的沉睡,有的消亡,有的……则会在特定的条件下,“寄生”于某个新生的生命体内。
大宝,就是这样一个“碎片”的寄宿者。
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污秽之源会如此疯狂地追逐他——对于只能在虚无与死寂中诞生的污秽存在来说,“生命源初”的碎片,是它们摆脱混沌、获得“自我”的唯一希望。
吞噬大宝,它们就有可能……进化成真正的“生命”。
“难怪……”傅承烨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大宝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
这也意味着,未来的道路,将充满更加可怕的觊觎与猎杀。
他必须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保护妻儿,强到足以……面对那些来自虚空深处的恐怖存在。
“呼……”
傅承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天已经黑了(或者说,星环的“夜晚模式”启动了)。院外传来隐约的虫鸣,以及远处演武场传来的、极有韵律的剑刃破空声。
苏清晚还在调息,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大宝则翻了个身,咂了咂嘴,似乎在梦中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难得的安宁。
傅承烨站起身,走到院中。老树的暗银色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抬头看向天空——这里没有真正的星空,只有一层薄薄的、由阵法维持的“天幕”,天幕上投影着一些发光的符文,如同另类的星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
傅承烨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站着柳芸,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打扰傅长老了。这是今晚的餐食,还有……大长老想请傅长老明日辰时,到‘剑阁’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大长老?”傅承烨接过食盒,“不知是何事?”
柳芸摇头:“弟子不知。大长老只说……与‘平衡之楔’有关。”
傅承烨眼神一凝。
灵剑阁的大长老,知道平衡之楔?
看来,这灵剑阁的水,也不浅。
“好,明日辰时,我会准时到。”
“那弟子告退。”
柳芸行礼离开。
傅承烨关上门,提着食盒回到屋内。
苏清晚已经调息完毕,正坐在床边看着大宝。见傅承烨进来,她轻声问:“灵剑阁的大长老找你?”
“嗯,说与平衡之楔有关。”傅承烨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样清淡但灵气充沛的小菜,以及一壶温热的灵茶,“看来,我们对中环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苏清晚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你觉得,他们是敌是友?”
“暂时看不出来。”傅承烨摇头,“但至少,悬山宗主的客卿令是真的,灵剑阁对我们也很客气。明日见了大长老,自然会有分晓。”
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继续疗伤。
夜深了。
傅承烨忽然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院墙外,有一道极其隐晦的气息,正在靠近。
不是敌意,但也绝非善意,更像是一种……窥探?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月光(天幕投射的月光)下,院墙的阴影中,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看不清面容,但身形轮廓让傅承烨觉得有些眼熟。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傅承烨的注视,缓缓抬起头。
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傅承烨瞳孔骤缩。
那张脸……他认得!
是之前在坠星湖遗迹外,与星枢殿白袍人一同出现过的那个黑袍人!
他们竟然追到了灵剑阁?!
黑袍人看着傅承烨,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傅承烨,然后又指了指……内室的方向。
目标,依旧是大宝。
然后,他身形一闪,消失在阴影中。
傅承烨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如霜。
看来,短暂的安宁,到此为止了。
追杀,从未停止。
他回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妻儿,缓缓握紧了拳头。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必须尽快……弄清灵剑阁的态度。
必须尽快……找到反击的方法。
夜还长。
但傅承烨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