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星环深处的过程,比来时顺利得多。
傅承烨掌心的“衡”字印记微微发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仪——那是平衡守护者的权柄余韵。所过之处,那些游荡的星灵纷纷退避,连紊乱的重力场都变得温顺起来,仿佛在为新任守护者让路。
苏清晚挽着傅承烨的手臂,能感觉到丈夫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沉重,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与这片星环的命运紧密相连的责任感。
大宝趴在父亲肩上,小手时不时碰碰那个发光的印记,小脸上满是好奇。他胸口的符文也在微微共鸣,但与平衡之楔的暗金色光芒不同,那是更加活泼的翡翠色,如同新生的嫩芽。
“净化悬山宗的节点,需要多久?”苏清晚低声问。她的初火之力在之前的试炼中消耗殆尽,此刻仍在缓慢恢复。
“不清楚。”傅承烨摇头,眉心处隐隐有暗金色的光芒流转——那是平衡之楔在他识海中留下的投影,“传承信息很模糊,只说‘以平衡之楔为引,调和混沌、秩序、生命三力,可净化污秽节点’。具体操作,得看到现场情况才能确定。”
他顿了顿,看向远方:“但时间不多了。三长老燃烧神魂召唤‘主上’投影时,污秽节点应该已经被激活了。献祭仪式恐怕……已经开始了。”
苏清晚心中一紧。
数千条人命。
如果他们回去晚了……
“我们得再快些。”她咬牙,不顾经脉的隐痛,强行催动初火之力,在脚下凝聚出一朵火焰莲花,托着三人加速飞行。
傅承烨也将混沌能量注入莲花,速度再次飙升。
归途比来时缩短了近半时间。仅仅四日后,他们已经回到了星环中环的边缘地带。
前方,出现了熟悉的景象——那些被各大势力占据的残骸,以及偶尔掠过的巡逻飞舟。
但傅承烨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星环中环虽然比外环有序,但绝不是死寂。往常这个区域,至少能看到十几艘飞舟往来,残骸上也能看到修士活动的痕迹。
可现在,放眼望去,一片空荡。
不仅没有飞舟,连残骸上那些标志性的建筑光芒,都熄灭了大部分。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黑暗中如同垂死的萤火虫,闪烁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压抑感。
“出事了。”傅承烨脸色凝重。
苏清晚也感觉到了,她握紧权杖:“是献祭……已经开始了吗?”
“恐怕是的。”傅承烨闭目感应,眉心处的平衡之楔投影微微震颤,“我能感觉到,污秽的浓度在急剧上升……源头就在悬山宗方向。”
正说着,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流光,朝他们急速飞来!
那是一艘小型飞舟,舟身有多处破损,尾部还冒着黑烟。飞舟上站着一名年轻修士,身穿悬山宗外门弟子的服饰,但衣衫褴褛,满脸血污。
他看到傅承烨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救……救命!悬山宗……悬山宗完了!”
飞舟在距离他们十丈处停下,年轻修士几乎是爬着下了飞舟,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三长老疯了!他在宗门核心启动了‘血祭大阵’,要把所有人都献祭给……给某个邪神!宗主和几位长老拼命抵抗,但阵法已经笼罩了整个宗门……逃出来的不到百人……”
他语无伦次,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
傅承烨按住他的肩膀,一股温和的混沌能量注入,稳住他的心神:“冷静点。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阵法完全启动了吗?”
年轻修士喘了几口气,稍微镇定下来:“我逃出来的时候,阵法已经覆盖了宗门七成区域。宗主用‘悬山印’暂时挡住了核心区域的侵蚀,但撑不了多久……最多……最多还有半日!”
半日。
傅承烨与苏清晚对视一眼。
来得及。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傅承烨对年轻修士道,“我们现在就去悬山宗。”
年轻修士一愣:“你们……你们要去送死吗?那是法相境巅峰的阵法!还有三长老……他虽然断了一臂,但燃烧神魂后实力更恐怖了!你们——”
“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傅承烨打断他,然后不再多言,带着妻儿,朝着悬山宗方向疾驰而去。
年轻修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苦笑一声,驾驶着破损的飞舟,朝着更远的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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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山宗位于星环中环东部,占据着三块相连的大型残骸。宗门建筑依山而建,最高处是那座标志性的“悬山殿”——整座宫殿悬浮在半空,由四根巨大的青铜锁链与下方山体相连,故名“悬山”。
往日,这里是星环中环最繁华的区域之一,往来修士如织,灯火彻夜不灭。
但现在——
傅承烨三人站在距离悬山宗十里外的一块残骸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头沉到了谷底。
整个悬山宗,被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暗红色“血罩”完全笼罩。
血罩表面不断流淌着粘稠的液体,液体中隐约可见无数挣扎的人形轮廓——那是被困在阵法中的修士,他们的血肉与魂魄正在被缓慢抽取、献祭。
血罩内部,原本恢弘的建筑大多已经倒塌,地面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污秽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搏动,将抽取而来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悬山殿的方向。
而在悬山殿上空,悬浮着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暗红色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与青铜迷宫中那只“主上之眼”同源、但更加庞大的污秽气息。
显然,献祭的核心就在那里。
“阵法已经覆盖九成了。”傅承烨脸色凝重,“我能感觉到,血罩内部还有几处抵抗的‘节点’,应该是宗主和几位长老在拼死支撑。但他们的气息很微弱……撑不了多久了。”
苏清晚握紧权杖:“我们怎么进去?强行破阵吗?”
傅承烨摇头:“血祭大阵与整个悬山宗的地脉相连,强行破阵会引发连锁崩溃,里面的人会瞬间被抽干。我们必须找到阵法的‘薄弱点’,在不惊动核心的情况下渗透进去。”
他闭目,眉心处的平衡之楔投影开始缓缓旋转。
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扫描着前方的血罩。
几息之后,他睁开眼睛,指向血罩东南角的一处位置:
“那里。阵法的能量流动有一个微小的‘滞涩点’,应该是当初布阵时留下的缺陷。我们从那里进去。”
三人立刻行动。
来到指定位置,傅承烨伸出手,按在血罩表面。混沌能量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触须,悄无声息地钻入阵法的能量脉络中,开始分析、模仿、同化。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稍有不慎就会触发警报。
一炷香后。
血罩表面,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如同水波般的“门”。
“走!”
三人迅速穿过。
进入血罩内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与怨念扑面而来!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每吸一口气都仿佛在吞咽腐肉。地面上那些污秽纹路感应到活物的气息,立刻如同毒蛇般朝着他们蜿蜒而来!
“净!”
苏清晚低喝,权杖插入地面,白金色的初火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靠近的污秽纹路暂时逼退。
但初火的光芒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范围只有三丈。
“不能久留。”傅承烨沉声道,“这些纹路会源源不断地攻击活物,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悬山殿。”
他抱起大宝,苏清晚紧跟其后,三人沿着倒塌建筑的阴影,朝着悬山殿方向快速潜行。
沿途,他们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倒塌的房屋下,压着残缺不全的尸体。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抽干生命力的干尸。偶尔还能看到几个侥幸未死的修士,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绝望。
傅承烨没有停留。
他知道,救这些人的唯一方法,就是摧毁献祭核心。
越靠近悬山殿,污秽的浓度越高,地面的纹路也越密集。到后来,苏清晚的初火护罩已经被压缩到仅能覆盖三人身体的程度。
终于,他们来到了悬山殿下方。
抬头望去,悬浮在半空的宫殿,此刻已经被暗红色的污秽藤蔓完全包裹,如同一个巨大的、跳动的肿瘤。四根青铜锁链中的两根已经断裂,剩下两根也布满了裂纹,随时可能崩断。
而在宫殿正门处,还能看到激烈的战斗痕迹——地面被轰出数个深坑,墙壁上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焦痕。
显然,宗主和长老们在这里与三长老(或者三长老的爪牙)发生过激战。
“上面还有人活着。”傅承烨感应到了微弱但熟悉的气息——是宗主,还有两位长老。他们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我们上去。”
傅承烨正要跃起——
“嘻嘻……”
一声诡异的、如同婴儿啼哭又如同老妪尖笑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周围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十几道身影。
那些身影穿着悬山宗弟子的服饰,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完全被暗红色的污秽光芒取代。他们的动作僵硬而同步,如同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血洞中不断渗出粘稠的污血,滴落在地上,与那些纹路融为一体。
“被污染的……傀儡。”苏清晚脸色发白,“三长老把死去的弟子……都变成了这种东西。”
“不止。”傅承烨眼神冰冷,“他们还活着……但灵魂已经被污秽彻底侵蚀,成为了阵法的一部分。杀他们……等于亲手杀死同门。”
“那怎么办?”苏清晚握紧权杖。
“打晕,或者……困住。”
傅承烨话音刚落,那些傀儡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们不会法术,也没有战技,只是凭借着被污秽强化过的肉身,疯狂地扑咬、撕扯!动作虽然笨拙,但力量极大,而且完全不知疼痛!
“定!”
苏清晚权杖一顿,初火之力化作数条火焰锁链,缠绕向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傀儡。
但火焰触及他们身体的瞬间,竟然被污血迅速污染、熄灭!
“他们的污秽浓度太高了!”苏清晚惊呼。
眼看傀儡就要扑到面前——
“咚。”
一声轻微的心跳声,突然从傅承烨眉心传出。
那是平衡之楔的共鸣。
随着心跳声扩散,那些疯狂扑来的傀儡,动作突然一滞!
他们眼中的暗红光芒剧烈闪烁,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挣扎的表情?
仿佛平衡之楔的力量,唤醒了他们被污染的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残存的“自我”。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但足够了。
傅承烨身形如电,在傀儡群中穿梭,双手连点,混沌能量化作细针,精准地刺入每个傀儡的眉心——不是击杀,而是暂时“封印”了他们识海中的污秽核心。
“噗通、噗通……”
傀儡们接连倒地,陷入昏迷。
危机暂时解除。
但傅承烨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了。
因为他感觉到,悬山殿上方的那个暗红色漩涡,似乎察觉到了下方的异常,开始缓缓……下降。
“它发现我们了。”傅承烨抬头,看向那个越来越近的漩涡,“清晚,你带大宝先上去,找宗主他们汇合。我在这里……拖住它。”
“不行!”苏清晚立刻反对,“那是‘主上’的投影,你一个人——”
“我有平衡之楔。”傅承烨打断她,眉心处的暗金色光芒越发璀璨,“而且……我需要你们在上面配合。净化节点,需要三力合一。你们先去稳定宗主他们的状态,等我信号。”
他看着苏清晚的眼睛:“相信我。”
苏清晚咬了咬嘴唇,最终重重点头:“好。”
她背起大宝,纵身跃上悬山殿。
傅承烨则转过身,独自面对那个缓缓降落的、直径已扩大到两百丈的暗红色漩涡。
漩涡中心,一只巨大的、完全由污秽之血构成的“眼睛”,缓缓睁开。
“又是你……”
眼睛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声音,与青铜迷宫中的那缕投影同源,但更加凝实、更加恐怖:
“杀我仆从……坏我祭品……”
“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傅承烨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中,暗金色的“衡”字印记光芒大放。
“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我这次来……是来拆家的。”
话音落落,他猛地踏地,身形冲天而起,朝着那只巨大的污秽之眼,悍然冲去!
混沌能量在身周爆发,化作无数漆黑的锁链,直刺漩涡核心!
平衡之楔的投影在他背后浮现,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扩散,开始“净化”周围的污秽力场!
大战,一触即发。
而在悬山殿内——
苏清晚抱着大宝,冲进了正殿。
正殿中央,三道身影正背靠背盘膝而坐,周身笼罩着一层微弱的、由山岳虚影构成的护罩。
正是悬山宗宗主,以及两位仅存的长老。
他们的气息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护罩也布满了裂纹,眼看就要破碎。
听到脚步声,宗主艰难地睁开眼睛。
当他看到苏清晚和大宝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你们是……傅小友的家人?”
“宗主,长话短说。”苏清晚将大宝放下,权杖插入地面,初火之力全力注入护罩,“我丈夫正在下面拖住污秽之源,我们需要立刻净化节点。告诉我,阵法的核心在哪里?”
宗主挣扎着指向大殿后方:“在……在后山的‘地脉枢纽’……但那里已经被三长老彻底污染……而且有他留下的……最后的‘守护者’……”
他咳出一口污血:“你们……打不过的……”
“打不打得过,试了才知道。”苏清晚眼神坚定,“宗主,你们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炷香……”
“够了。”
苏清晚抱起大宝,看向大殿后方:
“宝宝,我们走。”
“去把那个‘坏东西’……彻底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