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眼眶中的青铜火焰缓缓摇曳,投射出柔和而古老的光芒。那光芒中不含威压,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深邃。
“新的平衡守护者……”傅承烨收回即将触碰平衡之楔的手,恭敬地朝骸骨再次行礼,“晚辈傅承烨,携妻苏清晚、子傅明熙,拜见前辈。”
苏清晚也连忙行礼,大宝则好奇地看着那具会说话的骸骨,小手指了指,又看了看父亲,似乎在问“这是什么”。
骸骨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但青铜火焰中的“视线”却缓缓扫过三人。
“混沌眷顾,秩序传承,生命源初……”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完美的组合。难怪青铜信物会选择你们。”
傅承烨心中微动:“前辈,您就是上一任的‘薪火者’?”
“薪火者……”骸骨重复着这个词,语气中似乎有些怀念,“那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在我的时代,我们更常被称为‘平衡守护者’——行走于秩序与混沌的边缘,维系宇宙最基本的稳定。”
它的目光落在傅承烨身上:“孩子,我能感受到你体内的混沌能量。它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经历过‘创造洗礼’后的有序混沌。这很好。混沌若只有破坏,便永远无法真正平衡秩序。”
又转向苏清晚:“初火之力,秩序之焰。你的火焰中已有了生命的种子,这是迈向更高境界的关键。记住,秩序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让生命得以绽放的土壤。”
最后,它看向大宝。
这一次,骸骨沉默了许久。
良久,它才缓缓开口:“生命源初的权能……竟然真的再次现世了。孩子,你知道你背负着什么吗?”
大宝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懂。
骸骨也不强求,只是轻叹一声:“罢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它重新看向傅承烨:“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平衡之楔?”
“是。”傅承烨点头,“悬山宗的三长老用污秽之血污染了‘契约节点’,企图献祭整个宗门,召唤虚空深处的‘主上’。我们需要平衡之楔的力量,去净化节点,阻止献祭。”
“污秽之源……果然还是渗透进来了吗。”骸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那些来自虚空最深处的存在,对‘生命’有着病态的饥渴。它们无法在绝对的死寂中诞生自我,所以只能通过吞噬其他世界的生命本源,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它顿了顿:“你口中的‘主上’,应该是污秽之源中比较强大的个体之一。它盯上了这孩子,不是偶然。生命源初的权能,对它们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补品’。”
苏清晚脸色一白:“前辈,那我们该怎么办?”
“净化节点,阻止献祭,这是当务之急。”骸骨缓缓道,“平衡之楔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问题是……你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完全驾驭它。”
傅承烨皱眉:“前辈的意思是……”
“平衡之楔是维持星环平衡的核心,它蕴含着整个星环的法则权重。”骸骨解释道,“想要使用它,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持有青铜信物;第二,身负混沌、秩序、生命三种力量中的至少一种;第三……自身的‘平衡契合度’必须达到三成以上。”
“平衡契合度?”苏清晚问。
“简单说,就是你体内的力量,距离‘完美平衡’还有多远。”骸骨看向傅承烨,“你的混沌之力经过创造洗礼,已有了秩序与生命的影子,契合度大约在两成左右。”
又看向苏清晚:“你的初火之力融合了生命气息,契合度也在两成上下。”
最后看向大宝:“这孩子……他虽然拥有生命源初的权能,但太过年幼,力量不受控。他的契合度无法测量,因为他本身就是‘平衡’的化身——只是尚未觉醒。”
傅承烨心中一沉:“也就是说,我们三人加起来,契合度也不到五成?那该如何使用平衡之楔?”
“所以,你们需要先通过‘平衡试炼’。”骸骨道,“在这片空间中,我会引导你们进行一场模拟演练。若能在演练中达到六成契合度,便可初步驾驭平衡之楔,完成净化。若不能……”
它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们愿意尝试。”傅承烨毫不犹豫。
苏清晚也点头:“请前辈指点。”
大宝虽然不懂,但也跟着父母一起点了点头。
“很好。”骸骨眼眶中的火焰微微跳动,“那么,试炼……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那些流动的法则光流,突然朝着三人汇聚而来!
光流包裹住他们,将他们拖入了一个完全由法则构成的“幻境”之中。
幻境里,他们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前方,悬浮着三个巨大的光球——
左边是纯粹的、不断翻涌爆裂的混沌光球;
右边是稳定的、精密运转的秩序光球;
中间是生机勃勃的、不断演化生命的翡翠光球。
“平衡试炼第一关:力量调和。”骸骨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用你们的力量,同时接触三个光球,引导它们达到和谐共振。注意,任何一个光球失衡,都会引发连锁崩溃。”
傅承烨与苏清晚对视一眼,同时出手。
傅承烨将混沌能量注入左侧光球,苏清晚将初火之力注入右侧光球。大宝则伸出小手,翡翠光芒涌向中间光球。
三股力量进入光球的瞬间——
“轰!”
三个光球同时剧烈震动!
混沌光球变得更加狂暴,秩序光球变得极度僵硬,生命光球则疯狂生长、然后迅速衰败!
完全失衡!
“不行!”傅承烨咬牙,“我们的力量性质差异太大,强行调和只会互相冲突!”
“那该怎么办?”苏清晚急声道。
骸骨的声音再次响起:“平衡,不是消除差异,而是让差异在更高的层次上达成和谐。想想你们在创造回廊中的经历……”
创造回廊?
傅承烨心中一动。
他想起那颗“源初之种”——混沌、秩序、生命完美融合的产物。
还有大宝最后转化的那缕奇异能量……
“清晚!”他忽然道,“我们不直接调和光球,而是……创造一个新的‘媒介’!”
“媒介?”
“对!用我们三人的力量,制造一个临时的‘平衡核心’,让光球围绕核心自行调整!”
苏清晚眼睛一亮:“就像星辰围绕恒星运转?”
“没错!”
两人立刻改变策略。
傅承烨不再试图控制混沌光球,而是将混沌能量抽回,与苏清晚的初火之力、大宝的生命之光,在三个光球中央的位置,开始编织一个全新的、三色交织的能量结构。
那结构起初极不稳定,三种力量不断冲突、排斥。
但傅承烨引导混沌“包容”差异,苏清晚用秩序“框架”稳定结构,大宝则用生命“软化”冲突的边界。
渐渐地,一个微小的、缓慢旋转的三色光点,在中央成型。
就在光点成型的瞬间——
三个巨大的光球,同时停止了暴动。
它们开始围绕着中央的光点,缓缓旋转。旋转中,混沌光球的狂暴逐渐收敛,秩序光球的僵硬变得柔和,生命光球的生长与衰败开始遵循某种自然的韵律。
和谐。
一种动态的、充满生机的和谐。
【第一关……通过……】
【平衡契合度提升至三成五……】
骸骨的声音中带着赞许:“很好。接下来,第二关……”
幻境变化。
这一次,他们站在一片正在崩塌的星空之中。无数星辰在眼前爆炸、湮灭,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而在星空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暗红色漩涡正在疯狂吞噬一切——那是污秽之源的投影。
“平衡试炼第二关:对抗失衡。”骸骨道,“用你们刚刚掌握的‘平衡核心’,去稳定这片崩塌的星空,并净化污秽漩涡。注意,污秽会不断侵蚀你们的核心,一旦核心被污染,试炼失败。”
这一次,难度飙升。
傅承烨三人立刻将刚才凝聚的“平衡核心”投射到星空中央。三色光点迅速扩张,化作一个直径百丈的、缓慢旋转的光环。光环所过之处,崩塌的星辰减缓了毁灭的速度,空间裂缝开始缓慢愈合。
但那个暗红色漩涡,立刻做出了反应!
无数污秽触手从漩涡中伸出,疯狂缠绕向三色光环!触手触及光环的瞬间,刺耳的腐蚀声响起,光环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
“它在侵蚀平衡之力!”苏清晚脸色一变。
“净化它!”傅承烨厉喝,将更多混沌能量注入光环。
苏清晚也全力催动初火。
但污秽触手太多了,而且它们的侵蚀方式极其诡异——不是正面冲击,而是如同病毒般,在光环内部“复制”、“变异”,试图从内部瓦解平衡。
眼看光环的光芒越来越弱——
大宝突然“咦”了一声。
小家伙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没有像父母那样拼命注入力量,而是伸出小手,对着光环轻轻一点。
一点翡翠色的火星,从他指尖飘出,落入光环之中。
那火星太小了,在庞大的光环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是这一点火星落入后,整个光环的“性质”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被污秽侵蚀的部分,开始主动“接纳”污秽,然后将污秽之力分解、重组,最终……转化成了光环自身的一部分!
不是净化,是……同化?
不,不是同化。
是“平衡”的更高形态——包容差异,然后让差异成为自身进化的养分!
光环的光芒重新亮起,而且变得更加璀璨、更加……复杂?仿佛在吸收了污秽的特性后,它自身也变得更加“完整”。
暗红色漩涡似乎感觉到了不妙,开始收缩,想要逃离。
但已经晚了。
光环猛然扩张,将整个漩涡笼罩其中!
“滋啦——!!!”
污秽与平衡的终极对抗,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几息之后,光芒消散。
暗红色漩涡……消失了。
不是被消灭,而是被彻底“平衡”掉了——它的存在本身,被纳入了光环的运转体系,成为了维持星空稳定的一部分“负熵”。
星空停止了崩塌。
【第二关……通过……】
【平衡契合度提升至五成……】
骸骨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讶:“生命源初的权能……竟能做到这种程度。孩子,你刚才做了什么?”
大宝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奶声奶气地说:
“坏东西……也是东西……留着……有用……”
傅承烨和苏清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大宝对“平衡”的理解,似乎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第三关……”骸骨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凝重,“也是最后一关。”
幻境再次变化。
这一次,他们回到了现实——那个悬浮着平衡之楔的法则空间。
但不同的是,平衡之楔此刻正剧烈震颤着,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裂纹!裂纹中,污秽的气息疯狂逸散,污染着周围的法则光流!
而在平衡之楔下方,那具青铜骸骨……正在缓缓“融化”。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融化,而是构成骸骨的青铜物质,正在被污秽之力侵蚀、分解,化作暗红色的脓液,滴落在地。
“这是……”傅承烨瞳孔一缩。
“如你们所见。”骸骨的声音变得极其虚弱,“污秽之源……已经侵蚀到了这里。平衡之楔……正在被污染。我的残魂……也即将消散。”
它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
“最后一关……没有演练,没有模拟。”
“你们需要做的……是真正的‘净化’。”
“用你们刚刚掌握的平衡之力……净化被污染的平衡之楔……并……”
骸骨的声音越来越低:
“继承我的位置……成为……新的平衡守护者……”
话音落下。
青铜骸骨,彻底“融化”,化作一滩暗红色的脓液。
而平衡之楔的震颤,达到了顶峰!表面的裂纹开始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一旦平衡之楔碎裂,整个破碎星环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没时间犹豫了!”傅承烨厉喝,“清晚,大宝,我们上!”
三人再次凝聚“平衡核心”,三色光环迅速扩张,笼罩向剧烈震颤的平衡之楔!
但这一次,污秽的反抗比幻境中猛烈百倍!
暗红色的污秽之力化作无数狰狞的鬼脸,从平衡之楔的裂纹中钻出,疯狂撕咬着三色光环!每一次撕咬,都会从光环上扯下一大块“碎片”,然后迅速污染、同化!
“不行!污秽的浓度太高了!”苏清晚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初火之力正在被迅速消耗!
傅承烨也感觉到了。混沌能量虽然能分解污秽,但污秽的量太大了,如同用一杯水去扑灭森林大火!
而大宝……小家伙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他虽然能转化污秽,但转化需要时间,而且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以他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
难道……真的要失败了?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傅承烨胸前的衣服里,突然透出一缕暗红色的微光。
是那枚从三长老灰烬中捡到的“污秽核心碎片”?
它竟然在此刻……自动飞了出来?
碎片悬浮在半空,表面的血管状纹路疯狂跳动,散发出与平衡之楔中污秽同源、但又更加“精纯”的气息。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主动飞向了平衡之楔,然后……融入了最大的那道裂纹之中!
“你干什么?!”傅承烨惊怒。
但下一刻,他愣住了。
因为在那枚碎片融入后,平衡之楔中的污秽之力……突然“内讧”了?
原本统一对外攻击三色光环的污秽鬼脸,突然分成两派,开始互相撕咬、吞噬!仿佛那枚碎片中蕴含着某种“更高权限”的指令,让污秽之力陷入了自相残杀!
“机会!”苏清晚眼睛一亮,立刻催动初火,配合傅承烨的混沌、大宝的生命,全力净化!
失去统一指挥的污秽之力,抵抗能力大减。
三色光环迅速收缩,将平衡之楔彻底包裹!
“滋啦——滋啦——!!!”
净化开始了。
这一次,不再有剧烈的对抗。
只有缓慢而坚定的……转化。
污秽的暗红色,一点点褪去,重新露出平衡之楔原本的暗金色光泽。表面的裂纹,也在生命之光的滋润下,开始缓慢愈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傅承烨三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灵力几乎耗尽。
但他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因为平衡之楔……正在恢复。
终于——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响彻整个空间!
平衡之楔表面的最后一丝污秽,被彻底净化!
暗金色的晶体恢复了完整的形态,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而纯净的平衡之力。周围的法则光流,也随之恢复了和谐流转。
成功了。
傅承烨三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而就在此时——
那滩由青铜骸骨融化而成的暗红色脓液,突然开始蠕动、收缩。
最终,凝聚成了一枚……暗金色的、与平衡之楔材质相同的……菱形令牌。
令牌表面,刻着一个古老的文字:
【衡】
一道温和的意念,从令牌中传出:
“恭喜你们……通过了最终试炼……”
“平衡契合度……六成五……”
“已满足……继承条件……”
“现在……接受‘平衡守护者’的传承吧……”
令牌缓缓飘向傅承烨,在他面前停下。
傅承烨伸手,握住了令牌。
就在他握住的瞬间——
海量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识海!
关于平衡之楔的使用方法、关于破碎星环的深层秘密、关于污秽之源的来历与弱点、关于“生命源初”的真正意义……
还有……一道最后的嘱托:
“孩子……破碎星环的平衡……就交给你们了……”
“小心……污秽之源的‘主上’……它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生命源初的觉醒……会引来更大的注视……”
“前路……艰险……”
“但……我相信你们……”
声音缓缓消散。
令牌在傅承烨手中,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融入他的掌心,在他手腕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与平衡之楔同形的印记。
传承,完成。
傅承烨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暗金色的光芒。
他看向苏清晚和大宝,轻声道:
“我们……该回去了。”
“去悬山宗……净化节点……阻止献祭。”
苏清晚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大宝也伸出小手,搭在父母的手上。
三人相视一笑。
然后,傅承烨抬起手,对着前方的平衡之楔,轻轻一招。
平衡之楔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没入他的眉心。
下一秒,整个法则空间开始崩塌、收缩。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巨塔的塔基之上。
身后,是缓缓闭合的入口。
前方,是那些依旧在巡逻的星灵。
但这一次,当星灵“看”到傅承烨时,它们齐齐停止了旋转,然后……缓缓躬身,如同在向新的“守护者”致敬。
傅承烨微微点头,然后带着妻儿,踏上了归途。
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坚定。
因为他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平衡守护者的责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巨塔顶端,那点青铜色的光芒,突然熄灭了。
整座巨塔,开始缓缓下沉,最终没入了黑色水晶大地深处,消失不见。
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就此长眠。
只留下那些星灵,依旧忠诚地守卫着这片空寂的虚空。
等待着……下一个需要它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