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腿坐在主厅偏殿的榻上抬头看了几个折子,分类好,准备后续让人安排实行,忽然他翻到了昨日让户部司员拟稿,各堂列名上奏的一个折子。
希望以部费延年抵扣亏空的折子,皇上居然没有商议,直接就给批了?
允祥满怀好奇地打开,见朱笔淋漓,末了是一段狂草的满文,好些字画连在一起,不仔细分辨竟认不真切。
他拿起折子辨别了一会儿才看出大意:
“欠朕两三百万两银子,尚欲奏请将来余平饭银分十五年陆续代为完补耶?历年经手俱有堂司官员,此时若不彻查追补,便宜了事,任意侵渔之徒得保清誉,脱身事外,简直没有王法!岂有此理!孙查济等该管大臣、司官历年亏空何时偿还?如若不还愿领罪,王、大臣当令伊等自行决断后再奏!”
允祥内心直呼好家伙,他四哥是发了多大的脾气,才能将朱批写得如此潦草,当下便想着是否更衣进宫里去劝劝。
刚穿了一只鞋,就见何图过来说宫里来人传口谕,说是明天皇上要去看出征回来的侍卫们射箭,邀怡亲王一起同去。
允祥穿了一半的鞋顿住,又直接脱了下去,重新盘腿坐回榻上:
“看西北回来的人射箭,年大将军去就是,让本王去干什么,难不成还缺个专职赔笑的相公?不去!”
允祥气哼哼地把折子推到一边:“你去宫里告个假,就说我这两天没歇好,头疼胸闷,这两日便不去当值了。”
何图得令离去,允祥也连着几日没有进宫,在家里陪着兆佳氏和孩子。
“王爷这假要休到何时?”雨晴忍笑问道。
允祥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爷在家里陪你?”
“你再在家里待几天,孩子们都得饿瘦了,吃个饭脸黑的跟炭似的,又紧盯着他们的课业,他们这几日大气都不敢出,胃口都饿小了。”
雨晴眨了眨眼,故意打趣道:“再说了,爷那是陪我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心不在焉,明明记挂着朝事,一刻闲不下来,还要强忍着,好像在跟谁赌气似的。”
“我谁也没赌气,就是听闻咸安宫那边传来的消息,二哥病重,有些难受。”允祥低声说了一句。
雨晴握住了他的手,神情间带了几分严肃:“王爷,十多年光阴,多少恩情也该还完了,我知道您心中惦念只为了兄弟情义,但……还是不要惹今上不痛快。”
“这事福晋可是想多了,我就是想去,皇上也得给我开口的机会啊,他以我和八哥体弱为由,已经派了舅舅去……”
说到此,允祥只觉中肠缠绵,心中五味杂陈,对允礽的病他确实有些挂心。小时候太子和四哥都对他很好,只是四哥当时年轻谏言有时过于耿直,性子又倔,也不管太子愿不愿意听,都执意要说。
印象中四哥有次说话太直,激起了太子的愤怒,二哥一抬脚就把四哥踹倒在地了。
他试图让这两个人关系好一些,可总是隔了一层,后来先帝给了四哥“喜怒不定”的考语,四哥才在外人面前完全变了性子……
但从内里来说,他的倔强不比孝恭仁皇后和十四弟少。
允祥想到这些自嘲一笑,也是无奈,都是兄弟,他不是夹在这个中间,就是夹在那个中间,他都想调和,却似乎都没有成功……
他暗中措辞了几日,想去送送二哥,还没跟皇上提,便听到皇上派隆科多前去的消息,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看到雨晴关心的眼神,话语一转继续道:
“年家的大公子也病了,皇上听说后,为年熙算了一卦,说年羹尧命中克长子,有意让年隆两家结个亲家,把年熙过继给了隆科多。
年羹尧跟隆科多之前也是有很深过节的,可见皇上这和事佬做得也不容易呐。我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这几日虽没有进宫,但皇上有意无意地还是把朝堂的大事都传到他的耳朵里。
弘暾作为怡亲王世子,昨日被召进了养心殿,皇上亲自过问了怡亲王病情,想来也是时候痊愈了,他这劳碌命也实在是闲不住了,这几日赋闲在家确实是难受的紧。
“王爷,四阿哥、五阿哥前来探病了。”
长史何图话音刚落,就听见弘昼大大咧咧地声音传来:“父王,听皇阿玛和暾哥哥说您老人家病了?”
雨晴瞥了眼允祥,偷笑一声,出门笑吟吟迎道:“元寿和天申来了,快进来,皇婶去让小厨房给你们哥俩做些糕点。”
“还是皇婶疼我们!”
弘历一身月牙色皇子长袍,腰系御赐钳宝石黄腰带,一进殿门就恭敬地朝允祥施了一礼:“弘历见过十三叔。给叔王请安。”
弘昼也行了一礼:“弘昼见过父王,给父王请安。”
允祥笑着让两人起来就坐,就见弘历弘昼熟络地坐在允祥一左一右。
弘昼身子向允祥一侧前倾,有些八卦地问道:“父王,天申记得您去年可是冒着风寒都要带病上值的人,这次居然在家了这么久,可是跟我们家老爷子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