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亚历山大并不安静。
发动机的轰鸣声刺破了社区的宁静,几束刺眼的车灯光柱扫过瑞克家客厅的窗户,。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台灯。
瑞克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把银色的柯尔特蟒蛇,转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肖恩靠在窗边,抱着双臂,时不时撩起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
没有人说话。
并没有人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呼雀跃,相反,屋里的每个人都显得异常沉默。
林疏月坐在餐桌旁,手里捏着一枚硬币,在指间翻来覆去。
没人再像以前一样问她“这计划行不行”,也没人再质疑“会不会太冒险”。
事实胜于雄辩。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莫尔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和粗鲁的推搡声。
“动起来!都他妈给我动起来!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蹭蹭的!”
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最先被推进来的是尼根。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救世军领袖,此刻皮夹克上沾满了灰土,标志性的红围巾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没有被绑着,但身后跟着端着自动步枪的亚伯拉罕,那黑洞洞的枪口随时准备在他背上开个窟窿。
尼根进屋后,视线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瑞克身上。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咆哮,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怪笑,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夏灼阳走了进来。
林疏月手中的硬币“叮”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她站起身。
夏灼阳看起来很狼狈,那件他在救世堂为了树立威信而特意穿上的黑色战术背心,此刻布满了划痕和污渍。
他的头发凌乱,脸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暗红色。
但他最显眼的,是被一根粗糙的尼龙扎带死死勒在背后的双手。
因为血液循环不畅,他的手掌呈现出一种青紫色。
林疏月快步走过去,她在夏灼阳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视线在那根扎带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猛地转头,看向正倚在门框上剔牙的莫尔。
“这是什么意思?”
莫尔被这一声质问搞得愣了一下,随即吐掉嘴里的牙签,耸了耸肩,一脸无赖相。
“什么什么意思?待客之道啊,林医生。”莫尔指了指地上的尼根,又指了指夏灼阳,“大家都一样,一视同仁。要是给他搞特殊待遇,那帮救世军的小崽子们该说咱们办事不公道了。”
“而且这小子……”莫尔上下打量着夏灼阳,发出一声嗤笑,“身手好着呢,不绑紧点,万一他突然掏出个遥控器把咱们这儿也炸了怎么办?”
林疏月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她从腰间摸出一把折叠刀,刀刃弹出,寒光一闪。
她径直走向夏灼阳,伸手就要去割那根扎带。
夏灼阳却向后退了一步。
动作幅度不大,却刚好避开了林疏月的手。
林疏月的手僵在半空。
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瑞克停止了转动手里的左轮,肖恩也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夏灼阳低着头,看着地板上的纹路。他能感觉到林疏月身上的气息,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混杂着一点医用酒精和火药味。
但他不想抬头。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救世堂那漫天的火光,和那些被尸群撕碎的人发出的惨叫。
那些人里,有想用一卷厕纸换个安稳觉的胆小鬼,有为了给孩子多留一口吃的而拼命干活的父亲。
他们都死了。
死在他亲手搭建的防御体系里,死在她引来的尸潮下。
“别碰我。”
林疏月看着他回避的姿态,握着刀的手指紧了紧。
她当然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换做是谁,眼看就要从内部瓦解敌人,结果自家女朋友一声不吭地把整个棋盘都掀了,甚至连他也一起算计进去,都会觉得憋屈。
更别提那些死人。
夏灼阳是个好人。哪怕在这个末世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哪怕他在尼根面前装得再像个恶棍,他的底色依然是那个会在大学宿舍里给流浪猫喂火腿肠的男生。
他受不了那种无差别的屠杀。
“莫尔,滚出去。”林疏月头也不回地说道。
“嘿!我说——”莫尔刚想抗议。
“出去。”瑞克开了口。
莫尔骂骂咧咧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被亚伯拉罕拽着退出了客厅,顺手把还在看戏的肖恩也拉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瑞克、尼根、林疏月和夏灼阳。
瑞克看了一眼这边,很识趣地站起身,用枪管顶了顶尼根的肩膀:“走吧,去地下室,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聊聊。”
尼根像具行尸走肉般站起来,跟着瑞克晃晃悠悠地走了。
门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疏月收起刀,改用中文开口。
“夏灼阳。”
“我知道你有满肚子疑问。”林疏月上前一步,这次她的动作很坚决,直接抓住了夏灼阳的手臂,不让他再躲,“你要生气也好,发火也好,我都收着。”
夏灼阳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但你总得让我给你解开吧?”林疏月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叹息,“不然像个俘虏一样站在这算什么?你不是俘虏,你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搭档。”
搭档?
夏灼阳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撞进林疏月的视线里。
“搭档?”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带着一丝荒谬的笑意,“哪种搭档?是用我亲手修好的基站当诱饵的那种?还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尼根面前演戏,自己却在背后准备把所有人一起炸上天的那种?”
他挣脱了一下,没挣开。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夏灼阳的声音在颤抖,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三百七十二个!这是系统给我的统计数字!三百七十二个底层的活人!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为了那该死的粉红色厕纸抢破头,现在全变成了烂肉!”
“这就是你的计划?这就是你要的胜利?”
林疏月没有回避他的质问,也没有辩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把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愧疚倾倒出来
她当然知道死了多少人。
每一个数字,都是她亲自计算出来的。
“如果我不这么做。”林疏月平静地开口,“明天死的,就是亚历山大的所有人。瑞克、卡罗尔、格伦……还有你。”
“我能搞定!”夏灼阳吼道,“我已经拿到了最高权限!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瘫痪他们的防御,我们可以精准打击,我们可以——”
“你可以个屁。”林疏月冷冷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