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初凝时,我站在总坛的观星台上,指尖轻捻着三枚青铜算筹。
寒铁铸就的观星台此刻正散发着沁骨的凉意,却远不及我体内运行的玄冰诀来得凛冽。十二根青玉柱撑起的穹顶下,三百六十盏传讯灯如同缩微的星辰,将九域战场的脉搏跳动投射在穹顶星图上。
西漠第三烽燧,传讯灯转为赤芒。我的声音平稳得像万年玄冰,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身后侍立的两名青衣卫却同时打了个寒颤——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赤芒,代表着阵眼结界完整度跌破三成,是最高级别的警报。指尖在星图前虚点,西漠疆域的立体投影立刻在眼前展开。
黄沙漫天的虚拟场景中,代表天魔潮的黑雾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绿洲防线。我注意到黑雾边缘那抹异常的紫色流光,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半分——是天魔主祭亲至的征兆。调出西漠预备队布防图。
我命令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蛇形符牌。这是最高级别的传讯符,以万载玄冰蛇的蛇蜕混合星辰砂炼制而成,能穿透任何空间屏障。当墨色蛇符在掌心悬浮而起时,星图上代表蛮族铁骑的金色光点正在三百里外的断云峰集结。按照原定部署,这支由雷啸天亲训的狼系蛮族应该作为机动力量,随时驰援东域碧海眼防线。但现在,蛇瞳般的冷静让我做出了决断。
传我密令。我指尖划破虚空,将三道灵力注入蛇符:蛮族铁骑即刻放弃东援,转向西漠黑风口。命雷啸天亲率三千狼牙营为先锋,务必在寅时三刻前抵达阵眼坐标。蛇符化作一道幽光射向穹顶时,我注意到东域传讯灯区泛起的微弱涟漪。
夜无影那边应该刚处理完碧海眼的主祭,青铜面具下的他此刻或许正在承受魔气反噬。但蛇系情报官从不做无谓的担忧,每个棋子都有其既定位置,就像这观星台上的传讯灯,缺了哪一盏都会影响全局。大人,东域防线......左侧青衣卫忍不住开口,却在触及我目光时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我的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绝对的理智——西漠阵眼一旦失守,中洲腹地将直接暴露在天魔主力面前,到那时就算碧海眼防线固若金汤也无济于事。将夜无影的状态标记为待唤醒我转向另一侧的传讯官,通知苏轻烟,准备清瘴丹三份,由影卫速递东域前线。蛇毒与灵药,向来是相辅相成的两面。
就在这时,观星台中央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代表中洲主阵的七颗本命星同时黯淡下去,其中最亮的那颗甚至蒙上了一层血光。
我心中一凛,蛇类对危险的直觉让寒毛瞬间竖起——蛮虎那边出事了。启动二级预案。我迅速调整指令,将原本要调往南域的破魔弩营转向中洲:命赵山河加固主阵结界,同时密切监控帝星动向。
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复杂的符文,将中洲的紧急状况加密成一道流光,射向北方紫宸殿的方向。青玉柱上的传讯灯仍在明暗交替,如同某种神秘生物的呼吸。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西漠战场,那里的赤芒已经开始闪烁不定。
蛇系情报官的冷静让我迅速梳理出关键信息:蛮族铁骑的速度、天魔主祭的能力、阵眼结界的剩余能量......这些数据在我脑海中形成精密的推演模型。
再传一令。我从玉匣中取出第二枚蛇符,这次注入的灵力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命西漠所有阵眼守护者,启动燃血阵身后的青衣卫倒吸冷气。燃血阵是将修士精血转化为结界能量的禁术,启动者必死无疑。
但他们不敢质疑,因为我的声音里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就像寒冬腊月里的冰凌,透着彻骨的决绝。当最后一缕灵力注入蛇符时,我看到星图上的金色光点已经改变了方向。蛮族铁骑卷起的烟尘在虚拟沙盘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指西漠阵眼。
按照推演,他们将在一个时辰内抵达战场,正好能赶在结界完全崩溃前形成合围。密切关注各域传讯灯变化,每一刻钟向我汇报一次。
我转身走向观星台深处的寒玉床,连续操控十二道跨域传讯让灵力有些损耗。蛇系修士最擅长的就是蛰伏与蓄势,现在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经过传讯符阵列时,我停顿了一瞬。
数百枚蛇符悬挂在青铜锁链上,如同蛰伏的蛇群,每一枚都连接着九域某个重要的节点。它们冰冷、沉默,却承载着千万将士的生死。这就是我的战场,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无声的较量。寒玉床上,我盘膝而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蛇形玉佩。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据说来自上古蛇神。
此刻它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与体内的玄冰诀形成奇妙的平衡。就在意识即将沉入冥想时,眼角余光瞥见南域传讯灯区泛起诡异的银光。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任何已知的天魔种类会引发的光芒。蛇类的直觉让我瞬间清醒,手指在虚空中急点,调出南域最新的战报。
当看到凤族异动四个字时,我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九域棋盘上,终于又落下了一枚意想不到的棋子。有趣。我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枚银色传讯灯,冰冷的触感中似乎藏着某种熟悉的气息。
看来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了。而我,冷月心,将是这场风暴的最冷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