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东域龙脉碧海眼的峭壁之巅,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平稳得如同山涧溪流。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与若有若无的魔气掠过耳畔,九域同心阵的灵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像极了濒死者最后的喘息。腰间悬挂的传讯符突然发烫,烫得我几乎要捏碎那块玄铁令牌——苏轻烟在中洲主阵以心血炼制同心丹的消息传来时,我正看着三名暗影卫在百米外的礁石群中无声倒下。
主上有令。我对着虚空低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海风卷起黑色披风,露出内衬密密麻麻的符咒——那是苏轻烟临行前硬塞进我手里的护身符,用她自己的发丝编织成引,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暗影卫们从阴影中现身,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们像一群沉默的渡鸦,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根据冷月心传来的情报,这名天魔主祭擅长伪装成人类修士,已在东域潜伏三月有余。
碧海眼下方的渔村近来怪事频发:渔民夜捕时看见海底升起血色莲花,出海的渔船再没回来过,连最老练的舵手都在自家水缸里溺亡。这些细节被整理成密报时,苏轻烟在旁边用朱砂笔圈出二字,她的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像极了她本人外柔内刚的性子。三号位失去联系。通讯符传来的震动带着不祥的节奏。
我指尖微动,七枚柳叶镖呈扇形射入黑暗。三息后传来骨骼碎裂的轻响,却没有预想中的魔气爆发。这种反常让我脊背发凉——天魔主祭竟能在被击中的瞬间剥离肉身,就像蜕壳的毒蛇。
诱饵已就位。暗影卫的手语在夜色中划出残影。我们故意让两名队员带着净化符咒暴露行踪,果然在一刻钟后引来海底的异动。海水开始沸腾,黑色的泡沫中浮现出倒垂的城市幻影,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浪涛中沉浮。
我握紧了淬过苏轻烟特制药水的短刃,面具下的瞳孔收缩成针状——那不是幻术,而是被献祭者的记忆残片。当天魔主祭从碧海眼中钻出时,我终于明白为何东域防线压力陡增。这个怪物已经吞噬了龙脉的三分之一灵力,身躯由无数溺水者的骸骨拼凑而成,手中三叉戟滴落的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血浆。
它看见我的瞬间发出刺耳尖啸,声波震得礁石簌簌作响,那些被魔气控制的海兽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左翼包抄。我打出战术手势的同时,身形已如鬼魅般掠至怪物身后。短刃划破魔气的刹那,闻到了与苏轻烟奇毒相似的腥甜气息——原来天魔主祭也在研究这种毒。
刀锋切开肋骨的阻力突然消失,我心头警铃大作,果断弃刀后退,原地立刻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三名暗影卫用身体组成人墙,将燃烧符篆拍向漩涡中心。
他们面具下的眼神决绝如铁,就像蛮牛每次为主人挡下暗箭时的模样。趁着主祭被符火逼退的间隙,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铜面具上,面具上的饕餮纹瞬间活了过来,发出震慑万魔的低吼。
这是主上赐予的最后杀招,以燃烧十年阳寿为代价换取的绝对速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看见天魔主祭三叉戟上的符文逐个亮起,看见海水倒流回天空形成血色穹顶,看见苏轻烟给的护身符在胸前炸裂成漫天光屑。
当短刃刺入怪物眉心时,某种粘稠温热的液体溅在面具内侧,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主祭的核心魔晶在掌心发烫,像极了苏轻烟炼制同心丹时的丹炉温度。魔气爆发的冲击将我掀飞出去,撞在冰冷的礁石上。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却异常清晰地传来九域同心阵的嗡鸣——东域的灵光正在重新变得明亮。暗影卫们围拢过来,青铜面具反射着月光,看不出表情。我想告诉他们检查周围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黑色的魔气正从七窍中渗出,像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扩散。
失去意识前,我最后摸到的是腰间那枚已经冷却的传讯符。不知道苏轻烟的毒是否已经压制,不知道主上在中洲是否安好,不知道冷月心的天眼能否及时发现这里的异常。
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个弧度——至少这次,我没有辜负那份用发丝编织的护身符。海浪温柔地漫过脚踝,带着九域同心阵的灵光余温。我蜷缩在礁石缝隙中,像个被遗忘的孩子,任由黑暗吞噬意识。
青铜面具上的饕餮纹渐渐暗淡,唯有眉心处一点殷红,如同苏轻烟临别时染红的那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