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冰封泉的悬崖之上,朔风卷着冰碴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脚下是奔腾咆哮的墨绿色泉水,即使在这零下三十度的北境,这眼龙脉之源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流动。
泉眼周围的冰面上,蛮族工匠们正用兽骨与玄铁搭建着螺旋状的符文阵,冰雾缭绕中,符文不时亮起幽蓝光芒。首领,最后一批符文柱已经立好了。身后传来低沉的禀报声,是我的亲卫队长巴特尔。
这个能徒手撕熊的壮汉此刻却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羊皮卷,那是部落里最年长的萨满亲手绘制的唤灵图谱。我没有回头,目光越过辽阔的冰原望向北方。地平线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正在缓慢推进,所过之处,连最耐寒的冰荆棘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魔气,比预想的来得更快。让妇孺们都进地下溶洞。我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告诉萨满,黄昏时分开始唤醒仪式。巴特尔领命转身,皮靴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依然站在崖边,右手不自觉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狼牙项链——那是三年前部落受雪灾时,我带着狼骑猎到的第一头冰原狼王的牙。
那时的蛮族还在为生存挣扎,而现在,我们要为整个九域守住这道北境防线。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小阿古拉。这个才八岁的孩子总是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他的父亲在去年抵抗魔化雪豹时牺牲了。
首领叔叔,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努力装出沉稳的语调,我能留下帮忙吗?我已经学会了三个符文的画法。我终于转过身,看见小阿古拉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沾着几点墨渍,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磨秃了的兽毛画笔。
北风掀起他单薄的兽皮袄,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亚麻布衣。我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捂住他冻僵的小脸。这孩子的眼睛真亮,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蛮族的孩子早当家,但他终究还只是个需要呵护的幼苗。阿古拉,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些,你知道冰原狼为什么能成为北境的霸主吗?小男孩用力点头:因为它们团结,而且勇敢!
不只是这样。我轻轻摇头,指向远处正在集结的狼骑兵,他们胯下的座狼正发出低沉的咆哮,每头成年狼都会把幼崽护在狼群中间,不是因为幼崽弱小,而是因为它们是狼群的未来。
现在,你和其他孩子就是我们蛮族的未来。小阿古拉咬着嘴唇,大眼睛里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这个小不点总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发抖,却非要装作坚强。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节触到他头顶新长出的柔软胎发。
拿着这个。我解下腰间的狼牙项链,系在他纤细的脖子上,冰凉的狼牙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这是我们蛮族的狼王符,现在交给你保管。等你能拉开部落里最强的弓,我就亲手为你打造属于你的狼牙符。
真的?小阿古拉眼睛一亮,小心翼翼捧着那枚比他手掌还大的狼牙,仿佛捧着整个世界。我雷啸天从不说谎。我站起身,将自己的黑色披风解下来裹在他身上,现在,去溶洞里帮萨满爷爷照看火种,那是我们部落最重要的任务。看着小阿古拉裹着明显过大的披风,像只笨拙的小企鹅一样跑向溶洞入口,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蛮族从不畏惧战斗,但这次我们面对的是能腐蚀灵魂的邪魔。
我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位置,那里本该挂着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狼牙项链——是准备送给阿古拉成年礼的。首领!雷骑统领策马而来,座狼在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爪痕,北方百里出现大规模魔潮,前锋已经抵达冰晶河!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转身走向我的坐骑——那头名叫的巨型冰原狼,它正不安地刨着冰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召集所有狼骑,我翻身上狼背,苍雷猛地站起,人立而起时高达三米,通知各部落首领,按预定阵型展开!
告诉所有蛮族儿郎——我拔出背后的巨斧,斧刃在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寒光。这把用万年玄冰铁打造的武器跟随我征战多年,斧柄上刻满了部落的荣誉。——今日,我们不是为九域而战,不是为龙脉而战!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惊雷滚过冰原,是为了身后的家园!
为了部落的孩子!为了不让我们的女人成为邪魔的食粮!狼骑兵们纷纷举起武器,苍雷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狼嚎,紧接着,数千头座狼同时仰天长啸,声浪直冲云霄。远处,蛮族各部落的战士们正在集结,他们的图腾柱在暮色中林立,如同一片沉默的森林。
萨满的鼓声在黄昏时分准时响起,苍凉而雄浑的鼓点仿佛来自远古。十二名身着兽皮的萨满围着冰封泉跳起古老的唤灵舞,他们手中的骨杖顶端镶嵌的魔晶散发出幽绿光芒,与泉眼的墨绿色交相辉映。
冰层开始剧烈震动,冰封泉周围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沉睡在北境地下的古老生命正在苏醒——那是被蛮族奉为守护神的冰原巨兽。
第一头巨兽破土而出时,整个冰原都在颤抖,它高达十丈的身躯覆盖着厚厚的冰晶铠甲,头颅上的独角闪烁着纯净的蓝光。
吾等蛮族儿郎,岂惧邪魔!我将巨斧指向北方,那里的灰色魔潮已经如同潮水般涌来,遮蔽了半个天空。苍雷载着我率先冲下悬崖,狼骑兵紧随其后,黑色的洪流如同利剑般刺入战场。
冰原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加入战阵。冰封泉周围的符文阵同时亮起,形成巨大的蓝色光罩,将整个龙脉节点保护在其中。魔气与蓝光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鸣。
我挥舞巨斧劈开一头扑来的魔化雪狼,温热的魔血溅在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苍雷的巨爪横扫,将三头邪魔拍成肉泥。战斗在持续,冰原被染成了暗红色。蛮族战士们用血肉之躯筑起防线,他们的图腾柱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被新的战士扶起。
萨满们的鼓声越来越弱,唤醒巨兽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生命力。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魔气时,我拄着巨斧半跪在地,苍雷趴在我身边喘着粗气,雪白的皮毛被血污染成了黑红色。放眼望去,冰原上尸横遍野,既有邪魔的残骸,也有蛮族儿郎的尸体。
但北方的魔潮已经退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战场。冰封泉的蓝色光罩依然明亮,龙脉安然无恙。
我挣扎着站起身,举起巨斧指向天空。沙哑的吼声冲破喉咙,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北境,安在!幸存的蛮族战士们纷纷举起武器回应,他们的吼声嘶哑却充满力量。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照在冰封泉的水面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猛烈的魔潮还在后面。但只要北境还有一个蛮族儿郎站着,这道防线就永远不会崩溃。
因为我们是冰原的孩子,是北境的狼王,守护家园,是刻在我们血脉里的使命。远处的溶洞方向,隐约传来孩子们的歌声。
那是蛮族最古老的歌谣,讲述着冰原的诞生与狼族的荣耀。我握紧巨斧,转身望向北方,等待着下一次魔潮的到来。这一战,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