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通明殿的青铜龙纹柱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殿外秋雨连绵，将琉璃瓦冲刷得油亮，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冷月心跪在阶下，玄色劲装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鸦羽般的发丝一丝不苟地绾成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宛如蓄势待发的毒蛇。
说下去。我的声音比殿外的秋雨更冷。作为九域共主，我早已习惯用冰封般的语调掩盖内心的波澜，但当天魔余孽四个字入耳时，握着令牌的指节还是不自觉地收紧。冷月心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这位蛇系情报官永远如此，无论带来何等惊天动地的消息，都像在陈述今日天气般平静无波。她缓缓展开一卷暗黄色的羊皮纸，动作精准得如同标尺丈量：天眼密探在西漠沙海深处截获的星象图碎片，经钦天监比对，与三十年前天魔之乱时的占星阵完全吻合。羊皮纸上用朱砂绘制的星轨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那些扭曲的线条仿佛活物般在我眼前蠕动。
我想起三年前平叛时见过的天魔祭坛，白骨堆砌的高台上也曾刻着类似的纹路，当时整个北境的天空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凤清羽的人携带半块星图前往西漠，与自称幽影阁的组织接头。
冷月心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像最锋利的冰棱刺入我的心脏，而另一块碎片的传递路径，最终指向了通天塔顶。青铜龙纹柱上的鳞片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我忽然想起夜无影密报中提到的窗棂光影。
那位沉默的杀手曾用炭笔在纸上复原过墨尘囚室的光影变化——现在看来，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光斑，竟与羊皮纸上的星轨隐隐相合。墨尘被囚三月，如何传递情报？我刻意放缓语速，目光扫过冷月心紧抿的唇线。
这位蛇系情报官的冷静超乎常人，即便在我狮系帝王的威压下，呼吸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节奏。
陛下可记得通天塔顶的那株百年紫藤？冷月心终于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微光，此花每日辰时开花，申时闭合，花瓣开合的角度恰与西漠的星象变化对应。
而墨尘囚室的窗格雕纹，实为上古天工阁的透光镜工艺。我走到殿外回廊，秋雨带着寒意扑面而来。通天塔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塔顶那抹紫色的藤萝在风中摇曳，仿佛墨尘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睛。
原来我们都被这位狐系谋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竟将整座通天塔都变成了传递密信的工具。冷月心。我转身时，雨水已打湿肩头的龙纹披风，你相信墨尘会与天魔合作？蛇系情报官的回答依旧精准得不留余地：据天眼分析，墨尘的行为模式符合驱虎吞狼之计。
他向西漠传递的星图碎片故意缺少关键节点，既引天魔余孽现身，又可借陛下之手清除异己。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毒蛇捕食前，总会先引诱猎物踏入预设的陷阱。廊下铜鹤灯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冷月心脸上流动，我忽然注意到她左耳戴着一枚蛇形银坠。
那银坠的鳞片精细入微，蛇眼处镶嵌的黑曜石在暗处闪着幽光，让我想起苏轻烟医庄里那些浸泡在药水中的毒蛇标本。墨尘的真正目标是什么？我追问。雨水顺着鬓角滑落，在下巴凝结成珠。
冷月心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那是双保养得宜却布满薄茧的手，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有圈浅淡的疤痕——那是常年握笔批阅情报留下的印记。蛇系的直觉告诉我，他在布一盘更大的棋。她罕见地用了这个词，天魔余孽只是他的棋子，真正的目标或许是...雨声突然变大，淹没了她后面的话语。我望着通天塔顶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紫藤花，忽然明白这位蛇系情报官未说出口的判断。
墨尘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力富贵，而是彻底颠覆九域现有的秩序——就像当年天魔之乱试图做的那样，只不过他选择了更隐秘的方式。
继续监视。我将玄铁令牌扔给她，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但这次，用蛇的方式。冷月心接住令牌的瞬间，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惯常的冷静。她深深叩首，玄色衣袍在潮湿的金砖上洇出深色痕迹：臣遵旨。起身时，那枚蛇形银坠在烛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雨势渐歇时，我独自登上观星台。钦天监少监颤抖着展开全套星象图，当三十年前的天魔占星阵与冷月心呈上的碎片拼接完整时，整幅图竟呈现出一条狰狞的蛇形——七颗主星恰好构成了蛇的七寸要害。陛下，这...少监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我却忽然笑了。墨尘啊墨尘，你以为凭这些就能困住狮王吗？你这条老谋深算的狐狸，终究低估了蛇系情报官的洞察力。
冷月心就像最耐心的猎手，早已在暗处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猎物自投罗网。远处通天塔顶，那株紫藤花在雨后的月光下泛着冷光。我知道，蛇与狐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我这头狮王，只需静待最佳的捕猎时机。
夜风吹过观星台，带来远方隐约的狼嗥——那是雷啸天的北境铁骑正在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