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逆劫谷,灯火通明,与荒原惯常的黑暗死寂形成鲜明对比。防御阵法的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山谷笼罩,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谷口新建的迎宾阁内,林风见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万象楼执事”。
来人约莫四十许岁,面白无须,身材微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锦袍,上绣着繁复的云纹与铜钱图案,腰间悬着一枚莹润的玉佩,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富态的商贾,而非修为高深的修士。他气息内敛,林风规则视野扫过,判断其修为大概在金丹后期,根基扎实,灵力浑厚,绝非普通执事那么简单。
在他身后,站着两名沉默的黑衣护卫,气息森然,赫然都是金丹初期修为,眼神锐利如鹰,时刻保持着警戒姿态。
“在下万象楼黑岩城分行执事,贾富贵。”微胖男子笑容可掬,率先拱手行礼,姿态放得颇低,“不请自来,冒昧叨扰林盟主,还望海涵。”
“贾执事客气了,远来是客,请坐。”林风面色平静,示意对方落座,自有弟子奉上灵茶。
宾主坐定,贾富贵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赞道:“好茶,应是荒原难得的‘雾隐春芽’,林盟主果然雅致。”他品了一口,放下茶杯,开门见山,“林盟主是爽快人,在下也不绕弯子。此次前来,一为恭贺逆劫盟大败毒蝎铁狼,威震荒原,日后这陨星墟,乃至整个荒原,怕是要以逆劫盟为尊了。”
“贾执事过誉,逆劫盟不过求存而已。”林风淡淡回应。
“诶,林盟主过谦了。”贾富贵摆手,“如今荒原谁人不知,林盟主天纵奇才,手段通玄?我万象楼做生意,最喜与林盟主这样的豪杰俊彦打交道。”
他话锋一转,笑容不变,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意:“这第二嘛,便是想与林盟主谈一笔……大生意。”
“哦?愿闻其详。”林风端起茶杯,不动声色。
贾富贵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我万象楼,对贵盟前不久在西北荒原深处的那次‘探险’,很感兴趣。准确说,是对你们发现的那处……上古遗迹。”
果然是为千机岭而来!林风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探险?贾执事怕是误会了,我逆劫盟近期忙于清理门户,稳固根基,何来精力去西北深处探险?”
贾富贵笑容微僵,随即恢复如常,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石,放在桌上,注入一丝灵力。
留影石投射出一幅模糊但依稀可辨的画面:正是林风一行人从千机岭外围撤退时,被数具暗红傀儡追击的瞬间!画面中,林风眉心印记微闪,周围空间凝固的景象虽不清晰,但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却被勉强记录下来。
“林盟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贾富贵收起留影石,“我万象楼的情报网络,虽不敢说覆盖荒原每一个角落,但如此大规模、且涉及林盟主亲自出动的行动,想要完全瞒过我们,却也难。况且,贵盟归途遭遇的傀儡,其能量性质……颇为特殊,与我们正在寻找的一样东西,描述极为吻合。”
林风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贾富贵:“贾执事,直说吧,你们万象楼,到底想要什么?”
贾富贵见林风不再否认,笑容更盛:“林盟主快人快语!既如此,在下便直言了。我们寻找的,是一处上古‘万傀宗’的遗迹,确切说,是遗迹中可能存在的、一种蕴含特殊‘毁灭性能量’的源头,或者与之相关的控制核心、研究资料。”
他紧紧盯着林风:“贵盟既然已经进入过遗迹外围,想必有所收获。我万象楼愿出高价,收购你们得到的一切相关物品、情报、地图。灵石、丹药、功法、法器,甚至……中域某些宗门或世家的入门名额,只要林盟主开口,一切都好商量。”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中域宗门世家的入门名额,对于荒原修士而言,堪称一步登天的机遇。
“若我们不愿出售呢?”林风语气平淡。
贾富贵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身体后靠,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林盟主,遗迹虽好,却也烫手。万傀宗牵扯甚大,其遗留之物,尤其是那种毁灭能量,绝非寻常势力能够掌控。怀璧其罪的道理,林盟主想必明白。”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况且,据我们所知,那处遗迹内部极不稳定,封印似有松动迹象。若处理不当,恐酿成大祸,波及整个荒原。我万象楼虽为商会,亦有维护一方稳定之责。若贵盟执意独占,恐难承其重,亦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软硬兼施,利诱威逼,商人本色。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贾执事,你们万象楼,对那‘毁灭能量源头’,了解多少?为何如此执着寻找?”
贾富贵眼神闪烁一下,随即笑道:“此乃商会机密,恕难详告。不过可以透露的是,此物对我万象楼背后某位大主顾极为重要,关乎一项重要的……研究。若能成功,或可推动整个修仙界某些领域的变革。”
研究?推动变革?林风心中疑虑更深。万象楼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能让他们如此上心的“大主顾”,恐怕来头惊人。
“此事关系重大,非我一人可决。”林风缓缓道,“况且,我们所得有限,未必有贾执事需要之物。不若等盟会之后,我召集众人商议,再给贾执事答复。”
这是缓兵之计。
贾富贵显然也明白,但他似乎并不急于一时,笑容重新浮现:“理应如此。那在下便静候佳音。盟会期间,我也会代表万象楼出席,正好见识一下荒原群雄风采。”
他站起身,拱手告辞:“时候不早,不便多扰。临别前,在下多嘴一句:狂狼残部近来与一些身份不明的外来者接触频繁,林盟主还需多加小心。另外,那遗迹……还是尽早远离为妙,免得引火烧身。”
“多谢贾执事提醒。”林风起身相送。
送走贾富贵一行,林风回到静室,眉头微蹙。
贾富贵的话,信息量很大。万象楼对千机岭的了解似乎比想象中更深,甚至知道封印松动,且态度明确——要么交易,要么就是“怀璧其罪”,甚至可能打着“维护稳定”的旗号插手。
他们背后的大主顾,所求恐怕绝非简单的研究材料,很可能与掌控或利用那股毁灭力量有关。这让他更加确信,千机岭深处的东西,危险等级极高。
“狂狼与外来者接触……”林风想起钱坤之前的情报,“难道就是贾富贵所说的‘身份不明者’?会是万象楼的人吗?还是另一股势力?”
看来,狂狼这条丧家之犬,不仅没死心,反而可能成了某些人搅浑荒原局势的棋子。
“盟主。”石坚悄然出现在静室外,“贾富贵离开后,直接去了谷外我们安排的客舍,并未与其他人接触。但他那两名护卫,似乎在暗中用某种秘法向外传递了信息,波动极其隐秘,我们的人未能拦截破译。”
“意料之中。”林风点头,“加强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盟会期间,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重点是狂狼那边,加派人手,务必摸清他与谁接触,想做什么。”
“是!”石坚领命而去。
林风独自立于窗前,望向夜空。荒原的星空格外清晰,却也显得格外寒冷。
明日的盟会,表面是确立秩序,整合力量,暗地里却已暗流汹涌。万象楼、神秘调查者、蠢蠢欲动的狂狼、还有千机岭那日益躁动的封印……各方势力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而逆劫盟,正站在聚光灯下。
“压力,也是动力。”林风低声自语,眼中混沌之色流转,“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这乱局中,握住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乃至……制定规则!”
他转身回到静室中央,盘膝坐下。不再去想外界的纷扰,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全力运转《万劫不灭经》,引导混沌劫力流转周天,冲击着金丹中期的壁垒。
灰蒙蒙的气息弥漫开来,静室内仿佛自成一方小小混沌,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与算计。
一夜无话。
次日,朝阳初升。
逆劫谷内外,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来自陨星荒原各处的大小势力代表、有名散修,络绎不绝地持帖入谷。
一场决定荒原未来格局的盟会,即将正式开始。
而风暴,亦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