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阁静室,时间仿佛陷入了粘稠的琥珀。
凌昭盘坐于虚空,并非施展神通,而是那柄悬浮于他胸前的青铜时序尺自然散发出的时间力场所致。尺身不再古朴无华,其上铭刻的细微道纹如同复苏的星河,流淌着朦胧而永恒的光辉。一丝丝凝若实质的乳白色时光细流从尺端垂落,缠绕在凌昭周身,将他映衬得如同时光长河中的神只。
炼化时序尺,远比凌昭预想的更为艰深与奇妙。此物并非死物,更像是一段拥有自身灵性的、活着的法则碎片。他的神识沉入其中,仿佛不是在炼化一件法宝,而是在与整个“时间”的概念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流与博弈。
无数关于时间的感悟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心神。他看到了星辰的生灭,文明的兴衰,看到了草木一枯一荣间蕴含的时光至理,也看到了凡人一生在时间长河中的短暂与渺小。加速、减速、静止这些基础应用在此刻显得如此肤浅,时序尺向他揭示的,是更深层次的“时序”本身——因果的串联,命运轨迹的惯性,乃至……对既定时间线的微小“修正”可能。
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逆转过去,那涉及到的因果反噬足以湮灭大罗金仙。而是更像一种对“可能性”的干涉与引导。就如同在一条奔涌的大河中投入一颗恰到好处的石子,虽不能令河水倒流,却能激起改变下游某一处流向的涟漪。
“原来如此……时间并非一条单向的直线,而是由无数可能性编织的网状河流。我们所经历的‘现在’,不过是其中一条较为粗壮的主干。时序尺的力量,或许能让我窥见,甚至轻微拨动那些稍细一些的支流……”凌昭心中明悟渐生。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身寂灭道韵与混沌时之沙的力量,与时序尺的本源缓缓交融。寂灭代表终结,是时间的尽头;时之沙蕴含新生,是时间的起点;而时序尺,则更像是度量与影响中间过程的神器。三者相辅相成,竟在他体内逐渐构建出一个更加完整、更加立体的时空法则体系雏形。
就在他心神与时序尺契合度达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时序尺剧烈一震,尺身光芒大放,一道无形的时光波纹以凌昭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静室内的一切,包括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唯有凌昭的思维还在运转。
他“看”到窗外极光天幕的流转凝固,看到隔壁房间墨辰举起茶杯的动作定格,感受到云芷房中那罗盘指针的颤抖停滞……方圆十丈内的时间,被他借助时序尺的力量,强行“定”住了!虽然范围不大,持续时间也仅仅只有三息,但这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局部范围的时间静止!
三息之后,时光波纹收回,一切恢复如常。墨辰将茶喝下,云芷的罗盘继续转动,窗外极光依旧流淌,无人察觉刚才那短暂的异常。
凌昭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仿佛有两条细小的时光长河虚影一闪而逝。他成功初步炼化了时序尺!不仅修为在炼化过程中水到渠成地稳固在炼虚中期巅峰,对时间法则的掌控更是跃升了数个层级。如今的他,即便不动用寂灭之力,仅凭时间神通,也足以令绝大多数同阶修士束手无策。
他心念微动,尝试催动那丝对“可能性”的干涉之力。目标,是桌案上的一盏清茶。他并未改变茶水本身,而是试图“引导”一个微小的可能性——一滴水珠从杯沿溅出。
起初毫无变化,但当他集中意志,将时序尺那玄妙的力量集中于茶杯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手指在命运的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啪嗒。
一滴晶莹的水珠,毫无征兆地从平静的茶水面弹起,溅落在了桌案上。
成功了!虽然只是引导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必然会发生的小概率事件,但这无疑验证了他的猜想!这时序尺,果然拥有干涉“时序”,影响“可能”的逆天之能!当然,干涉越大、因果越重的事件,消耗与反噬也必然越大,绝非可以随意动用。
就在凌昭为炼化时序尺的收获而心潮微涌之时,心湖深处,那根连接苏挽晴的无形丝线,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波动。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或担忧,而是一幅相对清晰的画面碎片——广寒殿内,苏挽晴周身太阴月华如潮,其头顶隐隐凝聚出一轮虚幻的、清冷皎洁的月轮投影!她的气息,赫然已是炼虚期,并且无比凝练!
“她突破了……炼虚期……还凝聚了太阴月轮虚影……”凌昭心中一震,既为她感到欣喜,也涌起一股紧迫感。阿拂的进步速度,同样惊人!
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突破时的那份决绝与思念,那份想要与他并肩的强烈意愿。这份心意,透过那玄妙的羁绊,化作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流淌在他的心间。
他轻轻握住时序尺,冰凉的尺身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
“阿拂,等我。”他对着虚空,仿佛在立下誓言,“用不了多久了……待我彻底掌握此尺玄奥,便是启程前往接引仙城,踏上天域之时!”
他仿佛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脸上那清冷又惊喜的笑容。
与此同时,悬空山广寒殿。
刚刚结束一轮修炼,成功凝聚太阴月轮虚影的苏挽晴,正立于窗前。她摊开手掌,一缕精纯的太阴之力在她指尖跳跃,其灵动与掌控力,远非化神期时可比。
忽然,她心有所感,并非危机,而是一种……仿佛被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的感觉。那感觉源自灵魂深处,带着凌昭特有的、冰冷下的炽热气息。
她微微侧首,望向流风界的方向,清冷的眼眸中漾开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同冰湖上绽开的涟漪,美得惊心动魄。
“我感觉得到……你更近了。”她低声自语,指尖的太阴之力悄然化作一个微小的、与凌昭手中时序尺有几分相似的尺形光影,随即又消散无形。
两人虽相隔万重星域,身陷不同旋涡,但他们的心,却因这奇妙的共鸣与各自的飞速成长,靠得前所未有的近。星陨阁的旗帜,即将在通往三十三天域的星海中扬起,而那场注定震动诸天的重逢,也已在命运的轨迹上,刻下了愈发清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