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中，杀机如潮。
夕阳的余晖将整片河面染成了凄艳的血红。那座被炸断的木桥残骸还在燃烧，火光映照在水面上，与那些身穿紧水靠、口衔分水刺的水鬼交织成一幅修罗地狱般的画卷。
“杀——！”
赵辰一马当先，手中软剑如灵蛇吐信，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而凌厉的弧线。
他没有穿那身碍事的狐裘，单薄的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透明，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嗜血的狂热。
“锵！”
一名水鬼首领挥舞着两把分水刺，借着助跑的冲势，狠狠地扎向赵辰的胸口。那动作快如闪电，显然是个练家子。
赵辰不退反进。
他手中的软剑猛地一抖，剑身竟如波浪般弯曲，不可思议地绕过了那两把分水刺的格挡，像一条毒蛇般缠上了那水鬼的手腕。
“噗！”
手腕齐根而断。
鲜血喷涌而出，那水鬼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赵辰的剑尖已经顺势向上，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咽喉。
“下一个。”
赵辰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他抽剑回身，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草。
苏凌月跟在他身后，手中的尚方宝剑也已染红。她虽然武功不弱，但面对这群凶悍的水鬼和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依然感到有些吃力。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赵辰。
她一直知道赵辰会武功，也见过他在围场杀人。但直到此刻，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她才真正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底蕴。
太强了。
强得……不合常理。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简洁到了极致，却又狠辣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的虚招，只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杀人技。
而且，他的内力……
苏凌月看到，赵辰一剑挥出，剑气竟能激起河水，化作一道水幕，将几名试图偷袭的水鬼生生震飞。那种浑厚而阴寒的内力，就像是一条潜伏在深渊里的巨龙，一旦出世，便要吞噬一切。
“这……真的是一个病了十五年的人能有的武功吗？”苏凌月心中骇然。
就算他在影阁秘密训练，就算他天赋异禀，但这身内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那需要日积月累的打磨，需要在生死边缘的反复淬炼。
“小心！”
就在她分神的瞬间，芦苇荡深处突然射出几道寒光。
那是带着倒钩的飞爪！
苏凌月挥剑格挡，斩断了两根，但还是有一根飞爪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唔！”
剧痛传来，那倒钩深深地嵌入了她的皮肉，甚至勾住了她的锁骨。
“给我过来！”
躲在暗处的水鬼猛地一拉绳索，想要将苏凌月拖入那片致命的芦苇荡。
苏凌月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栽去。
“找死！”
一声暴喝响起。
赵辰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旁。他没有去砍那根绳索，而是……直接抓住了它！
他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根足以勒断骨头的粗麻绳。
“起！”
他低吼一声，浑身内力爆发。
只见那根绳索瞬间绷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紧接着，芦苇荡深处传来一声惊呼，那个试图拖拽苏凌月的水鬼，竟然……被赵辰硬生生地从藏身处拽飞了出来！
“砰！”
那水鬼重重地摔在岸边的烂泥里，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赵辰一脚踩碎了胸骨。
“没事吧？”
赵辰松开绳索，转身看向苏凌月。他的手上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苏凌月忍着痛，摇了摇头：“死不了。”
她看着赵辰那只流血的手，又看了看刚才那名水鬼被拽飞的距离……至少有三丈远！
单手拽飞一个成年壮汉，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爆发力？
“你的武功……”苏凌月忍不住问道，“……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赵辰看着她，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
“怎么？怕了？”
“不是怕。”苏凌月咬牙拔出肩膀上的飞爪，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凄艳，“是……好奇。”
“好奇？”赵辰笑了，那笑容在血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好奇害死猫。苏凌月，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中的软剑再次指向前方那群还在不断涌来的杀手。
“……既然你这么好奇，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他深吸一口气，原本苍白的脸色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潮红。
“影一！”他大喝一声。
“在！”一直在外围护卫的影一如同幽灵般出现。
“护住她。”赵辰指了指苏凌月，“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她三尺之内。”
“是！”
赵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持剑，剑尖指地。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开始在他周身盘旋。地上的落叶、碎石，甚至连那滩血水，都开始微微颤动。
“这是……”苏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内力外放？！”
下一刻，赵辰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
冰蓝。
“寒冰诀——破！”
随着他一声低喝，手中的软剑猛地挥出！
“轰——！！！”
一道长达数丈的、由剑气和寒霜凝聚而成的白色气浪，如同巨龙吐息，轰然冲向了那片芦苇荡！
气浪所过之处，芦苇尽断，河水瞬间结冰！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水鬼和杀手，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就像是被飓风卷过的枯草，瞬间被掀飞、冻结、粉碎！
惨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的喉咙，已经被寒气封冻。
一剑。
仅仅一剑。
原本密密麻麻的包围圈，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全场死寂。
无论是禁军，还是幸存的杀手，都被这神魔般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
“这……这还是人吗？”一名禁军侍卫喃喃自语，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凌月站在影一的保护圈内，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寒霜与血泊中的男人。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那身黑衣上已经结满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手中的软剑因为承受不住那股霸道的内力，已经寸寸碎裂，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他……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走。”
赵辰扔掉剑柄，转过身。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透着一股死灰，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趁现在……冲过去。”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殿下！”
苏凌月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他的身体冷得像块冰，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那股霸道的寒毒，因为这一剑的爆发，再次反噬了。
“值得吗？”苏凌月抱着他，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为了杀这些人……值得你动用这种保命的底牌吗？”
赵辰勉强睁开眼，看着她那张沾满血泪的脸。
他笑了。
虽然那笑容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得意。
“值得。”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苏凌月的手。
“因为……我要让你知道……”
“……我不止会算计。”
“我还能……保护你。”
苏凌月看着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她无法呼吸。
这个傻子。
这个疯子。
为了一个所谓的“保护”，为了在她面前证明自己，他不惜动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术！
“赵辰……”
她紧紧地抱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
“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笨蛋。”
……
残阳如血。
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终于冲出了那片死亡的芦苇荡，踏上了通往江南的最后一段路。
苏凌月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赵辰。
她看着窗外那片渐渐后退的焦土，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不仅是一场赈灾。
这也不仅是一场权谋。
这是……两个疯子，为了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为了给彼此……争一个未来的……
死战。
而现在。
他们终于……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