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要走,血髓珠突然烫得像要烧穿酒囊。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猛地一跳,源炁在经脉里冲了一下。我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喘息声。
那个灰袍人没倒。他单膝跪在浮石上,一只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嘴角还在流血,但他抬头看着我,眼神没散。
“站住!”他喊。
我回头。
他坐在地上,背挺直了。“你想过去……可以。”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如果……你见到里面那个人……替我问他一句。”
“问什么?”
“当年为什么不救我们?”
风停了。血雾不动。脚下浮石的震动也弱了几分。
我没答话。这问题不该由我来接。
可血髓珠还在发烫,残碑熔炉里的青火晃得厉害。这不是外力干扰,是它自己在反应。像是听到了什么熟人的气息。
洛璃往前半步,手搭在玉瓶口,没说话。雷猛站在右边,三十六枚铁钉卡在指缝里,随时能甩出去。
三角阵型没散。
但我没再拔剑。
我看着他。“你说你要我带一句话进去……可你知道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我声音压低,“那里不是讲情义的地方。”
他苦笑一下,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我知道……那是埋葬血刀门魂的地方。可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带这句话进去。”他慢慢从怀里掏东西,动作很慢,像是怕我们误会。
一块血色刀片被他放在掌心。
边缘锈了,中央刻着细小符文。那纹路不像是刻上去的,倒像是从金属里长出来的。
“这是我当年从门主祠堂偷出来的……真正的‘血刀信物’。”他说。
洛璃皱眉。“让我看看。”
她上前一步,指尖溢出一丝丹气,探向刀片。那股气碰到刀片时,轻轻震了一下,像是被弹开。
“不是普通金属。”她低声,“含有活体精血封印,至少传承三代以上。这东西能激活血脉禁制。”
雷猛冷笑:“一个逃奴,哪来的正统信物?”
“因为我不是逃奴。”灰袍人抬头,目光直盯雷猛,“我是被选中‘替死’的人。”
他卷起左臂布条。下面露出一道烙印,深紫色,形状像把断刀。
“三年前北域剑墟大清洗,七人活下来。只有我带着信物流入血海。其他人……全成了祭品。”他声音沙哑,“他们用我们的血喂禁制,说是为祖地续命。可我不信。如果真是为了门派,为什么连孩子都杀?”
没人说话。
我蹲下身,和他对视。“你说你是叛徒……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我想进去。”他盯着我,“看一眼真相。如果你们也想去,我可以帮你们开路——用我的血,唤醒祖地之门。”
“你怎么知道你能行?”
“因为这信物认我的血。”他握紧刀片,划破手掌。血滴落在刀片上,瞬间被吸进去。刀片中央的符文亮了一下,泛出暗红光。
浮石开始震。
不是远处那种脉动,是脚下的石头在抖。血雾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
我立刻运转残碑熔炉,吸收周围飘散的血气。源炁悄悄积在丹田,随时能爆。
洛璃后退半步,玉瓶已经拿在手里。雷猛手指一动,一枚铁钉飞出,钉进旁边浮石,测震动方向。
“你刚才说……你是被选中的?”我问。
“对。”他点头,“那天晚上,他们把我绑到祠堂,说要献祭七人。可最后一刻,主事人把我推开,塞给我这块碎片,说‘你走,别回头’。我跑了。后来听说,其他六人都死在祭坛上,血被抽干,骨头被埋进地基。”
“那你为什么不找人报仇?”
“我试过。”他笑了一声,很苦,“我去找过几个高层,可没人理我。有人说我疯了,有人说我是叛徒。最后我只能躲进血海,靠吃死人骨头活下来。”
他抬头看我。“你们不一样。你能斩血刀门主,能破幽冥教阵。如果你能进去……帮我问一句——当年为什么不救我们?”
我盯着他。
他不是装的。眼神太干净,干净得不像活了这么多年的人。
可越是这样,越危险。这种人要么是真傻,要么是藏着最狠的局。
血髓珠还在发烫。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越来越旺,自动吞着血雾里的碎气。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不是敌人。
是召唤。
“你说你能开门。”我说,“怎么开?”
“用血。”他说,“信物需要三样东西:持有者的血、祖地的回应、外来者的引路者。你们三人就是引路者。我提供血和信物,就能唤醒门禁。”
“万一门开了,里面出来的是别的东西呢?”
“那就一起死。”他平静地说,“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出来。”
雷猛冷哼:“老子不信这套鬼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幽冥教的人,故意引我们送死?”
“你可以不信。”灰袍人不看他,只看着我,“但你体内的火在动。它认得这地方。你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
我一怔。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确实比平时活跃。不只是吸收血气那么简单,它像是在……呼应什么。
洛璃忽然开口:“信物上的符文,和《幽冥秘典》背面的纹路有七成相似。如果血刀门和上古丹盟有关联,那这个信物可能是钥匙之一。”
“钥匙?”雷猛皱眉。
“有些禁制不用血脉验证,用的是‘共源印记’。”她说,“就像炼丹炉的火种,只要源头相同,谁都能点着。”
我懂了。
这信物不是用来证明身份的,是用来启动系统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灰袍人。
他摇头。“名字早没了。你们叫我无名就行。”
“好。”我站起来,“你说你能开门。我现在不杀你,也不信你。等你真把门开出来,我再决定你是队友还是垫脚石。”
他点头。
“我可以接受。”
“但我们有个条件。”洛璃说,“开门的时候,我和雷猛退到五丈外。陈无戈留在你身边。如果你敢耍花样,他能在你动手前砍下你的头。”
“可以。”无名说。
雷猛骂了一句:“你们真要信他?”
“不是信他。”我看向血雾深处,“是信这炉子里的火。它现在不想杀他。”
无名低头看着手中的刀片,手指轻轻摩挲那道符文。血还在流,但他不在乎。
血雾又开始翻涌。
这次不是随机波动。是一圈一圈往外扩,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升起。
我握住背后的无锋重剑,没拔出来。残碑熔炉继续吞着血气,源炁越攒越多。
无名抬起手,把刀片贴在胸口。“准备好了。”他说,“当血与火共鸣时,门就会开。”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他猛然将刀片刺进自己胸口。
血喷出来,洒在浮石上。刀片吸收血液,整块碎片亮起红光。那光顺着血迹蔓延,像蛛网一样爬满脚下石台。
石台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
不是献祭符文。
是门禁符文。
九个“杀”字刀形图案浮现空中,围成一圈。中央出现一道裂缝,缓缓张开。
血雾剧烈翻腾。
一股古老的气息从裂缝中透出。
我握紧剑柄。
洛璃和雷猛同时后退五丈。
无名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但眼睛亮得吓人。
“门……开了。”他喘着气说,“你……能进去了。”
我没有立刻动。
因为那道裂缝里,传来一声熟悉的钟响。
像是师父当年敲的那口破钟。
我体内残碑熔炉轰地一震,青火暴涨,差点冲破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