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联厂的职工圈子里,藏着一个让外厂媳妇羡慕不已的好传统——凡是结了婚的男职工,家里的工资、票证、存款乃至各种福利,都会自觉主动地交给老婆保管。这规矩没有写进厂规手册,却比任何条文都更有约束力;追根溯源,全是厂长周晋冀带出来的好头。
作为一厂之长,周晋冀自打成家后,就把家里的财政大权彻底上交,每次发薪日都第一时间将工资袋和各类票证递到爱人手里,还总在职工大会上笑着说:“把钱给老婆管,是信任,更是男人的担当。
男人在外打拼,家里有女人把日子攥稳了,才能心无旁骛干事业。”上行下效的力量最是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工资交老婆”就成了肉联厂男职工的标配操作。
当然,周晋冀也不是一味放任,他早给兄弟们把好了“择偶关”。肉联厂职工相亲时,他都会让人提前打听清楚女方的家境和人品,尤其对“伏地魔”类型的姑娘格外留意,一旦发现苗头就会及时提醒:“咱兄弟都是实诚人,不能让人家把家底掏空补贴娘家,这是坑自己,也是坑兄弟。”正是这份细致,让肉联厂的小家庭大多过得和和美美。
小李和于莉的婚礼散场后,踏着皎洁的月色回到了肉联厂家属院的二层小楼。屋里的大瓦数灯泡亮得晃眼,崭新的组合沙发上铺着红布,衣柜上摆着印着“囍”字的暖水瓶,处处都透着新婚的喜庆。
小李看着于莉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蛋,忽然笑着牵起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给你个大惊喜。”
不等干莉反应过来,他就拉着她往一楼拐角走去。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旧木柜,小李弯腰用力一挪,柜子后面竟露出一块带着铜锁的铁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咔嗒”一声打开锁,掀开铁板,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阶赫然出现,台阶两侧还贴心地安着木扶手。
“这……这房子还有地下室?”于莉惊得捂住了嘴。她在杂院住了十几年,连正经的单间都没住过,更别说带地下室的二层小楼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小李笑着握紧她的手:“建这房子的时候,厂长就提醒我;这年头存点东西不容易,得找个稳妥地方。你跟着我往下走,小心脚下。”
地下室里拉好了电线,小李按下墙壁上的开关,两盏白炽灯瞬间亮起,将不大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于莉看清眼前的景象,瞬间僵在原地——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粮食麻袋,上面印着“优质大米”“优质面粉”的字样;旁边的木架上摆满了猪肉罐头、腊肉、鸡蛋,还有几瓶香油和酱油;最里面的铁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几匹细棉布和各色毛线,都是如今市面上紧俏的好东西。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小李拉着于莉走到一个厚重的铁皮柜前,掏出另一把钥匙打开锁,柜子里的东西让于莉的呼吸都顿了顿——一沓用红布包着的现金,几捆码得整齐的票证,还有四根用油纸裹着的小金条。“现金一共三千块,是我在部队和厂里攒的工资奖金;这四根金条,是之前找人换的。”
小李把铁皮柜的钥匙塞进于莉手里,眼神格外认真:“从今天起,这些东西全归你保管,家里的大小开销都由你说了算。”
于莉的手猛地一颤,三千块现金在如今可是足以让普通人家过好几年的巨款,她攥着冰凉的钥匙,指尖却烫得惊人。
“今年北方大旱,咱爸妈和海棠那边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小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满是体贴,“我们厂里福利好,粮食和肉都不缺,他们那边你不用有任何顾虑,缺粮缺票了直接从这儿拿,不用跟我商量。但记住一次别拿太多,免得街坊邻居看着眼热,招来闲话和麻烦。”
他顿了顿,挠着头笑了起来:“这些粮食足够咱们五口人吃好几年,你肯嫁给我这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我就绝不能让你吃苦受累。厂长总跟我们说,孤儿能娶上媳妇是天大的福气;必须掏心掏肺对老婆好,这话我记在心里呢。”
于莉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铁皮柜上,滚烫的泪珠砸出小小的印记。结婚第一天就主动交出全部家底的男人,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真心,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让她动容。她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我信你,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小李年轻力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于莉也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与感动中。第二天中午,于莉才迟迟起床,刚走出房门就撞见隔壁的王嫂提着菜篮子回来。王嫂看着她略带倦意的模样,笑着打趣:“新人就是贪睡,快回屋吧;我给你留了热乎的小米粥。”
家属院的邻居都是肉联厂的职工家属,都是过来人;没人真的笑话,反而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在他们眼里,小两口蜜里调油,才是过日子该有的热闹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