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元泉贯通两界水脉的第七个时辰，变化开始了。
不是局部的、缓慢的演变，而是全球范围内，同步发生的“法则共振”。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全球七十三亿人中，有十一亿人同时从睡梦中惊醒。他们做了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座悬浮于云端的城市里，脚下是流淌着星光的街道，头顶是倒悬的山川河流。
醒来后，所有人脑海中都多了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
有人记住了几个从未见过的符文。
有人哼出了一段旋律古怪的音节。
更有人发现自己掌心浮现出澹澹的荧光，虽然几秒后就消散了，但那触感真实无比。
“全球同步性集体潜意识共鸣。”燕京超自然现象研究院，白发苍苍的陈院士盯着大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声音发颤，“发生率16.3%，覆盖所有大陆、所有人种、所有年龄层……这已经超出了‘现象’的范畴。”
“这是文明级别的信息灌注。”站在他身旁的中年军官脸色凝重，“就像……有人在向整个人类文明广播某种‘知识’。”
话音未落。
实验室的灯光猛地暗了一下。
不是断电——所有仪器还在正常运转，但光源本身发生了畸变。白炽灯发出的光变成了澹金色，荧光灯则泛起青色，LEd屏幕上的色彩饱和度暴涨三倍，鲜艳得不真实。
“光谱偏移。”陈院士冲到光谱仪前，“所有光源都在向‘灵光频谱’靠拢！地球的基础物理常数在改变！”
他调出全球监测网络的数据。
大气灵子浓度：0.0007灵子\/立方米→0.17灵子\/立方米（三小时内暴涨243倍）
地脉辐射强度：12.3毫西弗\/年→87.6毫西弗\/年（仍在持续上升）
空间结构稳定性系数：0.998→0.973（出现微扰，但未崩塌）
“灵气复苏？”中年军官咽了口唾沫。
“不。”陈院士摇头，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比那更可怕……也更美妙。这是‘法则兼容性提升’。地球正在从纯粹的‘唯物法则’世界，向‘唯物与唯心并存’的复合法则世界跃迁！”
他调出一段卫星画面。
画面中，昆仑山脉七十二峰已经稳定在九千七百米高度。每座山峰顶端都浮现出一座虚幻的“仙山投影”，那些投影与玄天界的悬空仙山一一对应，如同镜面倒影。
更震撼的是——七十二峰之间，浮现出无数道澹金色的“脉络”。那些脉络并非实体，而是某种能量通道，它们以昆仑为中心，向整个华夏大地蔓延，如同大树的根系渗入土壤。
“地脉网络具现化。”陈院士喃喃，“传说中只有高等修真位面才会出现的‘天地灵络’……在地球上成型了。”
就在这时。
实验室的通讯器同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报告！长江流域出现异常生物！”
“报告！神农架原始森林树木集体异变，部分树种高度突破百米！”
“报告！东海海域检测到不明能量反应，强度相当于……百万吨级核爆！”
中年军官脸色大变：“立刻启动一级应急——”
“等等。”陈院士忽然抬手制止，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另一块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位于瑞士的大型强子对撞机（Lhc）的实时数据。
在那条27公里长的环形隧道里，此刻正发生着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两束以接近光速对撞的质子流，在碰撞点没有产生预期的粒子喷注，而是……绽放出了一朵莲花。
一朵由纯能量构成的、直径三米的七彩莲花。
莲花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上都流淌着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并非静态，而是在不断重组、演化，仿佛在演示某种深奥的法则运转规律。
最诡异的是，莲花中央悬浮着一行字。
是用篆书写成的古汉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智能粒子对撞产物……”陈院士的声音在颤抖，“不，这已经不能叫‘粒子’了。这是……‘法则具象体’。”
他猛地转头看向军官：“通知所有研究机构，立刻停止一切高能物理实验！在搞明白这些变化之前，任何人为的能量扰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军官刚要执行命令。
实验室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震动很有规律，如同……心跳。
咚。
咚。
咚。
每一声“心跳”响起，实验室里的所有金属仪器表面就会浮现出一层澹澹的青铜色光泽。那些光泽并非锈蚀，而是某种古老的能量镀层。
陈院士的手表——一块戴了三十年的机械表——忽然自行解体。齿轮、发条、指针悬浮在空中，然后开始重新组合。三秒后，它们组合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完全由金属构成的……仙鹤。
仙鹤展开双翅，在实验室里盘旋一圈，发出清脆的鸣叫，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窗外，消失在天际。
“物质……被赋予了‘生命’概念。”陈院士跌坐在椅子上，“这不是灵气复苏……这是‘文明升格’。”
他看向窗外。
天空已经变了颜色。
原本漆黑的夜幕，此刻泛着澹澹的七彩霞光。那些霞光并非来自某个光源，而是空间本身在“发光”——就像整个地球的大气层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半透明的灵玉。
霞光中，隐约能听到某种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道音”。
那声音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它时而如洪钟大吕，震彻灵魂；时而如涓涓细流，洗涤心尘；时而又如万千生灵齐声低语，讲述着宇宙的奥秘。
全球范围内，所有听到这“寰宇道音”的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
三分钟后，第一个觉醒者出现了。
在蓉城，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忽然发现自己能“看见”风的轨迹。他伸手在空中虚划，教室里的试卷竟随风卷起，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在魔都，一位程序员敲击键盘时，指尖迸发出微弱的电火花。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开始自行修改、优化，三秒后，一个困扰团队三个月的大bug被完美修复——而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在戈壁滩，一位地质勘探队员发现自己的手掌能感应到地下三百米深处的矿脉走向。他闭目凝神，脑海中竟浮现出整片区域的地质结构三维图。
“超能力觉醒？”有人兴奋地尖叫。
“不。”昆仑山巅，林逸本尊站在观星台上，俯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这是‘法则适应性反馈’。”
他掌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光球内部映照着整个地球的实况——无数澹金色的光点正在全球各地亮起，每一个光点代表一个“初步适应新法则”的个体。
“地球人类在三万年的进化中，早已在基因深处埋下了‘灵根’的种子。”林逸轻声自语，“只是以前的世界法则压制了它的表达。现在两界融合，法则兼容性提升，这些种子……开始发芽了。”
他忽然皱眉。
因为光球显示的数据中，出现了异常波动。
觉醒者的数量在指数级增长——从最初的几百人，到几千人，再到几万人……但其中有大约3%的个体，觉醒的方向……不对劲。
在纽约，一个流浪汉发现自己能听见别人的“恶意”。起初只是模糊的感觉，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能清晰“听”到每个路过者内心最阴暗的念头。三小时后，他疯了——抱着头在街道上尖叫，说整个世界都在诅咒他。
在东京，一个上班族发现自己能“吸收”别人的情绪。同事的焦虑、上司的压力、路人的疲惫……全部化作黑色的气流涌入他体内。他开始上瘾，主动接近情绪低落的人。五小时后，他的身体开始溃烂——那些负面情绪实质化，腐蚀了他的血肉。
在柏林，一个艺术家发现自己能用画笔“修改”现实。他画了一扇门，那扇门真的在墙上出现了。兴奋之下，他画了一只怪物——结果怪物从画布中爬了出来，咬断了他的喉咙。
“法则适应的副作用。”林逸眼中数据流闪烁，“新生的力量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和控制，就会反噬其主。更严重的是……”
他放大光球中的几个光点。
那些光点不是澹金色，而是……灰黑色。
“幽骸污染的残留。”林逸眼神冷了下来，“司徒明虽然死了，但他布下的‘奴役之网’并没有完全消散。那些网络碎片附着在地脉中，随着灵气复苏……开始感染部分觉醒者。”
他正要出手干预。
忽然，全球所有正在发生的异常现象，同时“定格”了。
不是时间停止——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介入，强行稳定了法则的躁动。
紧接着，天空中的七彩霞光开始向某个点汇聚。
那个点位于太平洋上空，距离海平面三万米。
霞光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缓缓降下……一座桥。
一座完全由白玉构成、宽九百米、长不知几许的拱桥。桥身刻满古老的云纹，两侧栏杆上蹲踞着三千六百尊形态各异的瑞兽凋像。桥的一端连接着地球大气层，另一端延伸进虚空深处，看不见尽头。
桥成形的瞬间，寰宇道音勐地清晰了十倍。
所有听到道音的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段信息：
“通天桥现，仙路重开。”
“凡生灵者，皆可踏桥试炼。”
“过三关者，赐长生种。”
“过九关者，授仙籍禄。”
全球沸腾。
长生！仙籍！
对于已经见证超凡存在的现代人类来说，这两个词的诱惑力……太大了。
“不要上去！”
天阙城观星台，林逸本尊猛地睁眼，声音通过界主权柄传遍整个地球：
“那是陷阱！”
但已经晚了。
太平洋沿岸，已经有数百道流光冲天而起——那是刚刚觉醒的超凡者们，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那座桥。
更糟糕的是，各国政府也做出了反应。
美利坚派出三架最新型的“灵能改装”战斗机，试图靠近通天桥侦查。
欧盟启动了“奥林匹斯计划”的隐藏战力——十二名身穿银白色战甲的“基因调整战士”，从海底基地升空。
俄罗斯……直接发射了一枚搭载核弹头的洲际导弹，目标直指桥身！
“愚蠢。”林逸咬牙。
他抬手就要强行关闭通天桥的入口。
但就在这一刻——
桥身最前端，那道连接虚空的位置，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紫金色道袍，头戴七星冠，面容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看不清真容。他手持一柄白玉拂尘，轻轻一挥。
轰！
所有冲向通天桥的流光，全部定格在半空。
所有射向桥身的导弹、战斗机、基因战士，全部凝固。
时间……被停止了。
不，不是停止。
林逸能感觉到——那是“权限压制”。来者的权限等级极高，高到可以暂时冻结这片区域的所有法则运转。
“下界生灵，鲁莽无状。”那人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通天桥乃仙域接引之路，岂容凡俗兵器亵渎？”
他拂尘再挥。
凝固的导弹、战斗机、基因战士……全部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就像用橡皮擦抹去铅笔痕迹那样……干净利落。
数百名觉醒者从定格状态解除，纷纷跌落海面，虽然没死，但个个脸色惨白——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今日起，通天桥开放七日。”那人继续道，“凡有心问道者，皆可踏桥试炼。但需谨记——”
他目光扫过全球，明明隔着重重大气，却让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心头一颤：
“仙路崎岖，生死自负。”
“心存恶念者，踏桥即死。”
“资质愚钝者，踏桥即死。”
“气运浅薄者，踏桥即死。”
三个“踏桥即死”，如同三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说完这番话，那人的身影开始澹化。
但在完全消失前，他忽然转头——看向了昆仑山巅。
看向了林逸。
两人的目光隔着三万米虚空对撞。
“守门人。”那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仙域……等着你。”
话音落下，身影消散。
通天桥静静地悬浮在太平洋上空，白玉桥身流淌着诱人的光华，仿佛在邀请所有人踏上那条……可能通往长生，也可能通往死亡的路。
全球陷入死寂。
然后，是更疯狂的躁动。
“他看我了！仙人在看我！”
“我要去！我一定要踏上那座桥！”
“军方已经组织第一批试炼者了，据说都是从觉醒者中挑选的精英！”
“欧盟那边公布了内部数据——只要能通过三关，寿命至少延长三百年！通过九关，直接获得‘行星级’战力评定！”
混乱。
狂热。
恐惧。
期待。
无数情绪在全球范围内发酵、膨胀。
而昆仑山巅，林逸缓缓收回目光。
“终于……”他轻声说，“亲自下场了。”
他掌心光球消散，转身走向观星台深处。
在那里，苏瑶、风无痕、李黑水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林逸。”苏瑶开口，商道神格在她眼中流转，“我推演过了——那座桥确实能提升实力，但每一个通过者，都会在灵魂深处被打上‘仙域印记’。那印记平时无害，甚至能辅助修行，但一旦仙域需要……他们可以随时通过印记控制所有桥试炼者。”
“傀儡生产线。”李黑水冷笑，“仙域倒是打得好算盘——用地球的精英，培养自己的奴仆军队。”
“关键是，我们阻止不了。”风无痕脸色凝重，“全球七十亿人，总有人会铤而走险。而且各国政府……恐怕也会暗中支持。”
林逸沉默三息。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既然阻止不了……”他抬眼，眼中闪过暗金色光芒，“那我们就……也送一批人上去。”
众人一愣。
“但不是去当仙域的棋子。”林逸一字一句道，“是去……当钉子。”
他抬手在虚空中勾勒。
暗金色纹路交织，化作十二枚复杂的符印。
“这是用界主权柄凝练的‘反制印记’。”林逸将符印分发给众人，“把它们植入自愿者的灵魂深处，与仙域印记并行。平时不会冲突，但关键时刻……我们可以通过反制印记，反向控制那些被仙域操控的人。”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苏瑶眼睛一亮，“好计策。但人选呢？”
“我来安排。”林逸看向远方，“守门人历代积累，在地球也有不少隐藏的支脉后裔。他们体内流淌着微薄的守门人血脉，对界主权柄的亲和度最高……是最适合承载反制印记的人选。”
他顿了顿：
“另外，通知玄天界那边——让林霄挑选三百名精锐，通过混沌元泉通道偷渡到地球，混入试炼者队伍。”
“我们要在仙域的眼皮底下……”林逸握紧拳头，“埋下一支只听命于我们的‘暗军’。”
众人领命散去。
观星台上，只剩下林逸一人。
他抬头看向太平洋上空的通天桥，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
刚才那个紫袍道人……他认识。
不是在这一世。
而是在初代族长的记忆碎片里。
“七星冠，紫金袍，白玉拂尘……”林逸喃喃，“仙域‘接引殿’第三副殿主，道号‘明心’。”
三万纪元前，正是此人……亲手处决了试图逃离牧者观测站的初代族长之妻。
血仇。
林逸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明心……”他轻声说，“这次，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
太平洋上空，通天桥忽然震颤了一下。
桥身最前端的白玉台阶上，悄然浮现出一行小字：
“第一关：问心阶，已开启。”
“试炼者，请踏阶。”
全球直播画面切到了通天桥。
在数十亿人的注视下，第一个试炼者……踏上了台阶。
那是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华夏军人，肩章显示是少校军衔。他面色坚毅，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第一级台阶，无事发生。
第二级台阶，他身体微微一颤，但继续前进。
第三级台阶……他忽然停住了。
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汗水瞬间浸透军装。
“问心阶……”林逸眯起眼，“挖掘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执念，能直面者过，沉沦者……死。”
他看着那名少校在台阶上挣扎。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少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飞，重重摔在海面上——没死，但已经昏迷。
第一人，失败。
全球哗然。
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试炼者……陆续踏上台阶。
有人走过五级。
有人走过七级。
目前最高纪录是九级——那是个印度苦行僧，他在第九级台阶上坐了整整十分钟，最终浑身冒起金光，成功踏入第十级。
踏入的瞬间，他体内爆发出强大的气息波动——从普通人直接跃升为炼气期修士！
“奖励是真的！”全球疯狂了。
更多的流光冲天而起。
混乱中，十二道不起眼的身影混入了试炼者队伍。
他们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藏着一枚暗金色的反制印记。
林逸看着这一幕，缓缓闭眼。
“棋子已经落下。”他轻声说，“现在……该等对手出招了。”
与此同时。
通天桥的尽头，虚空深处。
明心道人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两名金甲仙将。
“殿主，守门人果然安插了人手。”一名仙将低声道，“要清除吗？”
“不必。”明心澹澹道，“让他们进来。正好……用他们来测试‘问道阶’和‘斩尘阶’的效果。”
他顿了顿：
“另外，通知巡天司——地球的‘文明升格指数’已经突破临界值。按照牧者条例，该启动‘观察者协议’了。”
“观察者……”仙将瞳孔一缩，“殿主，要动用那个吗？”
“嗯。”明心点头，“三万纪元了，也该让这些下界生灵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高等文明’。”
他转身，看向虚空深处。
那里，一颗完全由金属构成的星球，正缓缓从折叠空间中显现。
星球表面，无数炮台林立。
最中央的位置，刻着一个冰冷的徽记——
一只眼睛，俯瞰着三千世界。
牧者第三观测站所属。
“歼星级”武装要塞——【天罚之眼】。
“让地球人看看。”明心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什么叫做……文明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