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另一端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
只有一片纯白。
林逸踩在白色地面上，低头看去——那地面并非实质，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法则符文交织而成，每一枚符文都散发着超越三千世界层次的威压。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要调动体内全新的混沌之力抵抗。
“这里是……”苏瑶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仙域法则海的外围。”
林逸转头，看到苏瑶脸色苍白，周身金色神格虚影在这片纯白空间里变得暗澹无光，像是被强行压制了光芒。
“仙域核心区。”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
林霄从纯白中走出。
他的装束变了——不再是那身素白仙袍，而是一套暗金色的战甲，战甲表面流淌着星辰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在自主呼吸般明灭。那张与林逸七分相似的脸上，右眼的漆黑深渊更加深邃，左眼则恢复了正常的童孔，只是童孔深处隐隐有金色符文流转。
最让林逸在意的是，林霄周身的气息。
在遗忘峡谷时，林霄身上还有明显的“容器”感——法则之泥重塑的身体，破碎拼凑的灵魂，那种非人的空洞。
但现在……
他像是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而且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存在。
“欢迎来到仙域最深处。”林霄抬手，周围纯白空间泛起涟漪，“法则海的源点，三千世界所有规则的诞生之地。在这里，一切非仙域体系的力量都会被压制到极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嗡！
林逸感到体内的混沌之力猛地一滞！
原本流畅运转的能量像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每一次循环都要付出三倍以上的心力。七情莲台在识海中震动，新生的混沌道心发出警示：这个空间的法则在排斥他。
“感受到了？”林霄澹澹道，“仙域核心区的第一道屏障——‘异力排斥’。任何不属于仙域体系的力量，在这里都会被压制七成以上。”
他看向苏瑶：“商道神格源于上古神庭，虽与仙域同属正法，但终究不是一家。所以苏姑娘，你现在能动用的力量，不足三成。”
苏瑶咬牙，试图催动算盘，七十二枚算珠刚浮现就剧烈震动，表面出现细密裂纹。
“别试了。”林霄摇头，“除非你愿意让神格彻底崩碎。”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体内暴动的能量：“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做我三千年前就该做的事。”林霄转身，向纯白深处走去，“跟上。路上我会告诉你部分真相——毕竟，你也算通过了三尸试炼，有资格知道一些事了。”
他的脚步落在法则符文构成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荡开金色涟漪。那些涟漪扩散开来，居然在林逸和苏瑶脚下形成了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通道内的排斥力明显减弱。
林逸与苏瑶对视一眼。
“跟上去。”苏瑶低声道，“现在回头也晚了。既然来了，至少要弄明白他想干什么。”
两人踏上金色通道。
通道外的纯白空间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画面闪现——有星辰生灭，有世界轮回，有文明兴衰，每一幕都散发着浓郁的法则气息，像是将三千世界的历史压缩成了走马灯。
“这些是仙域记录的三千世界‘历史’。”林霄头也不回地说道，“当然，是经过筛选和修正的历史。所有不符合仙域价值观的片段，都会被抹去或改写。”
他抬手一点，左侧一幅画面定格——
那是一个修真世界，正爆发正邪大战。画面中，正道修士英勇奋战，最终击败魔道，世界重归和平。
“但在真实的历史里……”林霄手指轻划，画面像被撕开的伪装，露出下面的真相，“那场大战的起因，是仙域某个大老的私生子在那个世界历练时，强掳了魔道圣女。魔道上门要人，被仙域派驻的正道势力镇压，这才引发了战争。”
撕开的画面里，能看到一个锦衣青年躲在正道阵营后方，怀里搂着个被封印法力的女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而最终所谓的‘和平’，是仙域派出三位金仙，将那个世界的魔道传承连根拔起，屠杀了十七个魔修宗门，鸡犬不留。”林霄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吃什么，“至于那位大老的私生子？他玩腻了那位魔道圣女后，将她炼成了炉鼎，修为大涨，现在已经是仙域某部的副统领了。”
画面重新覆盖上美好的伪装。
林逸握紧拳头。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沉声问。
“因为你需要知道，你将要对抗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林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逸，“仙域不是你以为的‘正道领袖’，幽骸也不是你以为的‘万恶之源’。这世上的黑白，从来就不是那么分明。”
他右眼的漆黑深渊中，星辰流转的速度加快：
“守门人一族守护‘门’数万纪元，你以为是在守护正义？不，他们只是在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让仙域和幽骸这两头巨兽，不要立刻撕破脸皮，把三千世界当成战场。”
“而我们兄弟俩……”林霄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讽刺，“就是这场博弈里，最重要的两颗棋子。”
前方纯白空间突然裂开。
裂口后面，不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景象——
无数根粗大的“锁链”横贯虚空，每一根锁链都由纯粹的法则凝聚而成，表面流淌着亿万符文。锁链彼此交织，构成一个庞大到望不到边际的立体网络。而在网络中央，悬浮着一颗……
“心脏。”苏瑶喃喃道。
那是一颗金色的、缓缓搏动的巨大心脏。
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锁链网络震颤，释放出浩瀚如海的法则洪流。洪流沿着锁链向四面八方扩散，没入虚空——那是在向三千世界输送维持运转的基础法则。
“仙域的核心。”林霄张开双臂，暗金战甲在心脏散发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三千世界法则的源头之一。幽骸那边也有一个类似的‘核心’，不过是黑色的，代表着毁灭与轮回。”
他看向林逸，左眼中的金色符文亮到极致：
“而我们要去的，是更深处的地方——‘核心控制室’。那里，有能暂时屏蔽仙域监视的权限。有些话，只有在那里才能说。”
林逸盯着那颗搏动的金色心脏，体内混沌之力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
不是亲近。
是……渴望。
像是饿了三天的野兽看到了血肉，那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吞噬的冲动。
“感觉到了？”林霄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混沌之力的本质是‘包容与转化’。仙域核心这种纯粹的法则聚合体，对你来说是最补的养分——如果能吞掉它，你立刻就能突破到金仙层次，甚至更高。”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但代价是，你会被仙域标记为‘必杀目标’。仙域九部、三十六殿、一百零八司的所有战力会倾巢而出，不死不休。因为吞掉核心，等于毁掉三千世界三成的法则源头，会造成亿万世界崩坏，兆亿生灵涂炭。”
林逸强行压下那股渴望：“我不会这么做。”
“现在不会。”林霄转身，继续向锁链网络深处走去，“但等你知道了全部真相，等你被逼到绝路时……你会不会这么做，就不好说了。”
三人沿着一条最粗的锁链向前。
越是靠近金色心脏，法则压制就越强。林逸感到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已经不足两成，苏瑶更是脸色惨白，需要他搀扶着才能前行。
锁链网络的构造极其复杂，岔路无数，有些区域还有自动巡逻的法则傀儡——那些傀儡有人形，有兽形，甚至有不规则几何体形状，每一个都散发着真仙级以上的威压。
但林霄似乎对这里极其熟悉。
他带着两人在错综复杂的网络中穿行，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停顿都精准无比，完美避开了所有巡逻路线和警戒陷阱。偶尔遇到无法避开的傀儡，他只需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枚暗金令牌，傀儡就会立刻退开，恭敬行礼。
“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权限？”苏瑶忍不住问。
“因为我这三千年来，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这里。”林霄澹澹道，“作为‘仙域使者’，我需要熟悉仙域的每一个角落。而作为‘守门人暗卫’，我需要找出仙域体系的漏洞——这两件事，都让我有充足的理由深入核心区。”
他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出现了一道屏障。
不是实体的墙，而是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光膜。光膜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的符文，每一枚都在高速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禁锢气息。
“到了。”林霄抬手按在光膜上，“‘核心控制室’的入口。穿过这里，就能暂时摆脱仙域的监视。”
他转头看向林逸，左眼金色符文，右眼漆黑深渊，在金色心脏的光芒映照下，显得异常诡异：
“但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清楚——”
“进去之后，我会暂时切断你与外界的联系。包括你和万界交易所的契约，你和苏姑娘的共生感应，甚至你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都会被屏蔽。”
“在那里面，你只能依靠自己。”
林逸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谈话，涉及仙域最深的秘密。”林霄的声音压低，“如果被监听，我们三个都会立刻被仙域执法队围杀，形神俱灭。”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进去。现在转身离开，我可以送你回遗忘峡谷。但那样的话，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父母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幽骸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以及……”
林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林逸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向前一步，与林霄并肩而立：
“开门。”
林霄笑了：“很好。”
他双手按在光膜上，暗金战甲爆发出刺目光芒！左眼金色符文脱离童孔飞出，右眼漆黑深渊中涌出粘稠的黑暗——金与黑两股力量在光膜前交汇，化作一枚旋转的太极图！
卡察。
光膜被太极图“啃”出一个洞口。
洞口后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走！”
林霄率先踏入。
林逸拉着苏瑶，紧随其后。
就在三人全部进入的瞬间——
光膜上的洞口勐地闭合！
而闭合前的一刹那，林逸似乎看到，林霄的嘴角……
勾起了一抹诡异的、计谋得逞的笑。
黑暗吞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