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又响了一声。
这次声音比刚才清脆，像是有人轻轻碰了绳子。营地中央的空地已经围满了人，椅子摆成半圆，正对着那堆干燥的柴火。灯光沿着外围打了两圈，彩灯挂在树上，随着晚风微微晃动。
陈宇默坐在前排中间的位置，手搭在膝盖上。他抬头看了看天，云确实散开了，星星一颗接一颗冒出来。旁边夏初冉正低头拍了拍裤脚，把一点灰土掸掉。她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一下。
还没等他们开口，工作人员提着长杆火把从侧面走了过来。火把尖端一点火星逼近柴堆，几秒后，“轰”地一声，火焰猛地窜起一米多高。所有人同时往后仰了下身子，随即响起一阵掌声和欢呼。
火光一下子照亮了整片区域，人脸都变得暖红。柳如烟坐在角落的物资箱上，双手拢在腿间，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何晴捏着录音笔坐在稍远的位置，手指来回滑过笔身的金属盖。王均往前挪了半步，屁股只坐了椅子边沿，身体绷得紧紧的。
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走上前，是个节目组的老面孔，穿着休闲夹克，笑得很自然。
“各位辛苦了。”他说，“今天白天的任务大家都完成得很棒，现在呢，我们不谈规则，不说挑战，就聊点轻松的。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底下传来几声叫好。周荣怀靠在树干上，原本冷着脸，这时也松了松肩膀。
“第一个环节是自由分享。”主持人继续说，“想说什么都可以，故事、经历、糗事，甚至后悔的事，都没关系。谁愿意第一个来？”
他话音刚落，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宇默身上。
“要不，陈宇默先来？你可是策划这个环节的人。”
陈宇默没动，但耳朵有点热。他感觉周围的目光全转了过来。夏初冉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动作很小，但他明白了意思。
他站起身，接过麦克风的时候手心有点湿。
“行吧。”他笑了笑，“既然你们非要听，那我就讲个真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火堆前，火光照在他脸上，影子拉得老长。
“高二那年，我们班组织文艺汇演。”他开口，语气像平时聊天一样，“我报名唱一首歌，结果后台准备时走错了门。”
底下有人已经开始笑。
“推开一看，里面全是女生，穿着练功服，正在压腿。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转身就想跑，结果门口站着我们班主任。”
笑声更大了。
“老师问我：‘你干嘛呢？’我说：‘找厕所。’她说：‘厕所不在那儿，在走廊尽头。’”
全场爆笑。王均直接笑出声，捂着肚子往后倒。徐欢躺在野餐布上翻了个身，拍着地面。
“更惨的是，我退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自己的演出服——一件粉色卫衣，上面印着‘加油小王子’。”
这回连顾深都睁开了眼，抬手挡了下嘴。
“后来整场演出我没敢抬头，班长竞选演讲那天也是。我说完‘请大家支持我’，台下没人鼓掌，反而有人学猫叫。我才知道，有人提前在广播里录了‘喵～谢谢投票’，放了出来。”
他又顿了顿，看着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所以啊，别看我现在站这儿挺稳，其实从小到大，社死的事从来没断过。”
他把麦克风握正了一点，“今晚咱们这个环节，就叫‘谁还没蠢过’吧。谁上来都说点真事，不准装深沉，不准吹成就，就说自己最想捂脸的那一刻。”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掌声紧接着响起，夹杂着口哨和喊声。主持人在旁边点头，悄悄退到一边。
陈宇默没立刻坐下。他回头看了眼夏初冉，发现她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显然是憋笑憋得厉害。何晴也在笑，但眼神亮了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柳如烟还是安静地坐着，可嘴角一直没放下。
王均举手了，动作急切，像是怕被人抢了位置。
“下一个我来！”他大声说，“我也有一件特别丢人的事！”
“等等。”陈宇默举起手拦他，“先让我把结尾讲完。”
大家安静下来。
“那次班长竞选失败后，我回家路上买了根冰棍。”他说，“边走边吃，结果迎面撞上了隔壁班的学习委员。她问我：‘你还好吗？’我说：‘还好，就是有点化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下摆。
“其实是冰棍滴到了裤子上，但我当时太尴尬，随口说了句‘没事，快化完了’。她愣了三秒，然后……跑掉了。”
全场再次炸开。徐欢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嘴里喊着“不行了不行了”。周荣怀笑得靠不住树，慢慢滑下来蹲在地上。连顾深都低着头，肩膀不停地颤。
陈宇默趁机把麦克风递向王均：“现在轮到你了。”
王均站起来，刚要开口，突然卡住。他张了张嘴，声音发紧。
“我……我……”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人群，又缩了下脖子。
“别慌。”陈宇默拍拍他肩，“你就当下面坐着的都是借你作业抄的学渣。”
这句话又惹来一阵笑。王均深吸一口气，总算稳住了。
“那我说了啊。”他抓着麦克的优点，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去年公司团建，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选了真心话。他们问我——有没有偷偷喜欢过节目组的导助？”
他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我没承认。但他们拿出一张照片，是我蹲在剪辑室门口，偷看人家整理资料的样子。背景时间是凌晨两点。”
他越说越顺，“后来我才明白，盲目附和有多危险。”
他说完最后一句，自己先笑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徐欢立刻跳起来：“该我了该我了！”
她冲到前面，一把抢过麦克风。
“我有一次直播化妆，对着镜头涂口红，结果手一抖——”她用手比划，“画出了两撇胡子。我还以为没事，继续讲产品，直到弹幕开始刷‘圣诞老人驾到’。”
她模仿当时的反应，“我说‘感谢捧场’，结果主播助手冲进来，直接关了直播。”
她把麦克风举高，“所以我今天要说的主题是：美妆翻车实录！”
周荣怀站起来，慢悠悠走过来：“等你讲完，该我了。”
“你不是说不想上吗？”陈宇默问。
“被你们说得我都想起来了。”周荣怀接过麦克风，“上次直播穿错裤子的事，其实不是意外。”
众人一愣。
“我是故意的。”他淡淡地说，“那条裤子写着‘求关注’，我想试试能不能上热搜。”
现场静了半秒，随即笑得更狠。
“结果呢？”有人问。
“结果品牌方骂我low，粉丝说我疯，第二天我就删号躲了三天。”
他耸肩，“但现在想想，挺值的。”
顾深忽然站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走到火堆前，接过麦克风，声音不高，但很稳。
“我也说一个。”他说，“不过不是搞笑的。”
火光映在他脸上，表情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