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拧紧水瓶盖，随手把空瓶扔进旁边的回收箱。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落下去大半，营地里的灯陆续亮了起来。远处有人在调试音响，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试音的“喂喂”声。
他转身走回长椅，夏初冉正低头翻着手机相册，手指划得飞快。她忽然笑了一声，抬起头冲他喊：“我找到一个更狠的！威亚失控撞到替身演员，两人一起滚进道具箱。”
“这必须放压轴！”陈宇默立刻接话，嘴角扬起。他坐下来打开手机备忘录，重新翻看刚才记下的段子顺序，“咱们这个‘社死专场’还得再顺一遍，别讲到一半卡住。”
“你紧张了？”夏初冉合上手机，歪头看他。
“没有。”陈宇默摇头，“就是怕冷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爱自黑。”
“可刚才大家聊得多开心。”她说，“顾深都愿意讲真话了，别人还能藏着？”
陈宇默笑了笑，没说话。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删掉一条觉得不够劲爆的梗。
何晴坐在不远处的帐篷口，手里捏着一支录音笔。她刚刚录完第三遍稿子，按下停止键后轻轻呼出一口气。耳边还回响着自己刚才的声音：“我以为被关注就是被喜欢……后来才明白，热度换不来真心。”
她低头看了看放在膝盖上的小本子，上面写着几行字，笔迹有些潦草。这是她第一次准备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点心里话。以前她总习惯挑别人的错，现在却想让大家看到她的另一面。
她把录音笔塞进外套口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还算自然，耳钉也选对了。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轻声说：“这次不说风凉话，说点真的。”
柳如烟蹲在物资箱前，从里面拿出一串串彩色的小灯。这些是她早上悄悄去园区仓库领的，本来只是备用装饰，但她觉得用在今晚正合适。她一根根检查灯线，发现有两盏不亮，就拆开换了电池。
风铃是她自己带来的，挂在最外圈的绳子上。她伸手试了试，风一吹，叮当响了几声。声音不大，刚好能听见。
“这样应该可以了。”她小声嘀咕，退后几步看了看整体效果。灯光绕着篝火区外围打了两个圈，风铃挂在树杈之间，风吹过来会有光也有声音。
王均还在门口背词。他已经练了十几遍，可每次说到“我还鼓了掌”这句，声音就发虚。他越想越慌，差点被口水呛到。
徐欢正好路过，看见他脸涨红，赶紧拍了两下背：“你要是真说这句，全场绝对笑疯。”
“就怕说完没人笑。”王均咳着说。
“怎么会？”周荣怀从另一边走过来，“谁还没干过蠢事？你说出来，别人反而轻松。”
三人干脆坐成一圈，开始互相试讲。王均先来，结巴几次，但总算说完。徐欢接着讲她涂口红画胡子的事，说得手舞足蹈。周荣怀也不装冷酷了，模仿导演喊“卡”的样子惟妙惟肖。
笑声一阵阵传开，连旁边整理椅子的人都停下来看他们。
顾深靠在一棵树下，闭着眼睛。他没拿稿子，也没录音，就在脑子里一遍遍过要说的内容。他原本打算继续讲穿错裤子的事当笑料，可刚才听大家聊得那么真，他突然改了主意。
他要讲的是那次直播背后的压力——品牌方要求他每一句话都按台本走，连笑几秒都要计时。那段时间他整夜睡不着，最后靠朋友劝才没崩掉。
这事他从来没对外提过。但现在，他觉得可以说了。
陈宇默站起来走了几步，看到柳如烟正在挂最后一串灯，何晴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王均三人在那边笑作一团。他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一张是柳如烟弯腰系绳子的侧影，头发被风吹起来一点；一张是何晴抿嘴微笑的样子；还有一张是王均夸张地比划着手势，徐欢笑得前仰后合。
他打开朋友圈，只打了几个字：“今晚，属于每一个敢说真话的人。”发完就把手机塞回裤兜。
夏初冉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她走到音响旁边，问工作人员能不能试唱两句。对方点头后，她清了清嗓子，哼了一小段副歌。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营地里听得清楚。
“可以。”她对自己说，然后走回来坐下。
何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你准备唱？”
“就两句。”夏初冉笑，“主要是怕讲完糗事冷场，得救一下。”
“你会唱歌还怕冷场？”何晴摇头，“我要是有你这本事，早就抢着上了。”
“可我也怕忘词。”夏初冉耸肩，“一站上去脑子空白，多尴尬。”
“那你记得看我。”何晴说，“我在下面给你打手势。”
“拉钩？”夏初冉伸出小拇指。
“拉钩。”何晴勾住她。
柳如烟走过来，手里拎着剩下的半串灯。“电源接好了，应该不会中途断电。”她看着两人，“你们要不要试试灯光效果？等天全黑就能看清了。”
“现在就试？”夏初冉问。
“再等等。”柳如烟抬头看天，“云快散了，星星能露出来。到时候灯光配上星光，更好看。”
王均跑过来，一脸焦急：“我刚想起来，我说完那段，下一个是谁？”
“是我。”徐欢跟在后面，“我说完接周荣怀，然后是顾深。”
“那我讲完得赶紧坐下，不然挡镜头。”王均拍拍脑袋，“我还得练练怎么收尾。”
“你就说‘那一刻我才明白，盲目附和有多危险’。”徐欢提醒。
“对对对。”王均点头，“这句话得说得沉痛一点。”
“那你现在演一遍。”周荣怀笑着推他。
王均站直，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那一刻我才明白……盲目附和……有多危险。”说完自己先笑了。
顾深走过来的时候，几个人都没注意。他站在人群外侧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近。
“我可以排在最后一个吗？”他问陈宇默。
“当然。”陈宇默点头，“压轴最合适。”
“我不讲裤子的事了。”顾深说，“我想说点别的。”
“行。”陈宇默看着他，“你说什么我们都听。”
顾深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陈宇默环视一圈，所有人基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椅子摆好了，音响测试完毕，柴堆干燥蓬松，只差一点火星就能燃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有点发紧。不是害怕，是一种说不清的期待。
柳如烟最后检查了一遍灯线，确认全部正常。她把工具收进箱子，站起身拍了拍手。
何晴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最后照了一次。她把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点了点头。
王均和徐欢又对了一遍流程，击掌完成最后一次彩排。
夏初冉走到陈宇默旁边，低声问：“待会谁开场？”
“我。”陈宇默说，“第一句我已经想好了。”
“说来听听？”
他刚张嘴，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