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和夏初冉沿着沙地往南走，脚步不急不缓。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沙子时不时打在脸上。他们没说话，只是保持着自然的距离，像是随意散步的普通嘉宾。
走了大概十分钟，身后的视线终于断了。
夏初冉侧头看了眼远处的沙丘，低声说：“顾深不见了。”
“早就不跟了。”陈宇默把手插进裤兜，“他刚才站的位置只能看到我们半个背影，等我们绕过那片硬壳沙地，他就追不到路线了。”
“所以你是故意走这条路？”
“对。”他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南区本来就是幌子。节目组知道大家会往开阔地带跑，越热闹的地方越没东西。真正的线索，都在没人敢碰的地方。”
夏初冉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他说，“回之前那块浅色沙地。”
两人调转方向，借着人群遮挡，从东侧绕了个大圈。路上遇到王均组迎面走来，陈宇默主动打了声招呼：“有收获吗？”
“就找到个破瓶子。”王均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罐，“你们呢？听说你们刚才在北边动静不小。”
“瞎挖一通，啥也没捞着。”陈宇默笑了一下，“准备换个地方试试。”
说完继续往前走，不再多聊。
等到重新接近那片插着黄旗的区域时，太阳已经偏到头顶靠西的位置。光线斜照下来，那块浅色沙地显得更明显了。边缘一圈颜色过渡生硬，像是被人刻意铺平又踩实的。
陈宇默蹲下，用手扒了两下表层沙土。
“底下还是硬的。”他说，“而且这片沙被翻动的时间不长，最多不超过三小时。”
“你怎么知道？”
“沙子干湿程度不一样。”他指了指旁边一块裸露的地面，“你看那边是自然风化的，表层松，下面紧。这里是人为压实的，上下一样硬，说明有人用工具处理过。”
夏初冉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要挖吗？”
“不能在这儿动手。”他环顾四周，“虽然顾深没跟着，但难保没人盯着。我们得找个理由靠近，还得让别人觉得我们不是冲这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宇默站起来，拍了拍手：“先去旁边找石头。”
“啊？”
“搬石头。”他朝不远处一片礁石堆走去，“那边有一堆扁平石板，半埋在沙里。我们把它挪开，就说碰运气看看底下有没有东西。动作大一点，吸引点注意，顺便掩护真正想查的地方。”
夏初冉明白了：“然后趁乱回来挖这里？”
“没错。”他笑了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们走到礁石堆前，挑了一块最大最沉的石板。表面粗糙，一半陷在沙里，看样子少说也有百来斤。
“怎么弄？”夏初冉活动了下手腕。
“你把毛巾垫在下面。”陈宇默指着石板边缘，“减少摩擦，我来撬。咱们一次成功，别反复折腾。”
她立刻掏出随身带的毛巾铺好。陈宇默找了根结实的木棍当杠杆，一头插进石板下方，双脚踩稳，用力往下压。
木棍弯了一下，石板动了半寸。
“再来！”他咬牙加力。
这次石板抬起了一角。夏初冉赶紧伸手去推侧面，两人合力一掀，轰的一声，石板翻倒在沙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呼……”她喘了口气，“累死我了。”
“值得。”陈宇默蹲下查看原来压着的地方。
沙面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一层浅灰的硬壳。而在裂缝中间，有一点金属反光。
他伸手拨开碎沙，抠出一块巴掌大的铜牌。
表面有些腐蚀，但能看清上面刻着一个箭头，还有一段简笔画的海岸线轮廓。线条简单，却能看出指向西北方向的一片区域——正是那片立着“禁止擅自挖掘”牌子的地方。
“这是……”夏初冉凑近看。
“连环线索。”陈宇默声音低了些，“第一级可能是诱饵，这个才是二级标记。节目组喜欢搞这种套娃设计。”
“可为什么藏在石头下面？”
“因为没人会专门去搬石头。”他说，“大家都想着挖沙，谁愿意费劲搬重物？除非真线索必须靠这种方式触发。”
他把铜牌翻过来，背面没有编号，也没有节目组常见的标志。
“这不是公开任务里的东西。”夏初冉说，“要是普通提示卡，早就印上编号了。”
“所以它更真。”陈宇默收起铜牌，“越是看起来不像线索的，越可能是关键。”
他们沉默了几秒。
远处传来柳如烟的声音，她和徐欢正往这边走来，边走边翻找沙坑。
“得做决定了。”夏初冉看着他，“是继续挖这块沙地，还是跟着铜牌走？”
陈宇默盯着手中的牌子，手指轻轻划过那个箭头。
他知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原来的挖掘点虽然被潮水冲过，但塑料盒还在，说不定真是重要线索。可如果那是假的，他们就会浪费大量时间。
而这个铜牌，藏得深，没人碰过，出现的方式也反常。节目组不会随便放一块没编号的牌子在地上。
“我们之前挖得太顺了。”他说，“从发现盒子到避开何晴，每一步都像被安排好的。太顺利反而不对劲。”
“所以你觉得盒子是陷阱？”
“不一定。”他摇头，“但也可能只是干扰项。真正的主线，是从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开始的。”
夏初冉看着他：“那你打算放弃原来的地方？”
“嗯。”他把铜牌放进贴身口袋，“赌一把。”
两人迅速收拾东西。临走前，陈宇默特意提高声音说：“算了，这边啥都没有，去东边看看吧！”
说完拉着夏初冉往东走，步伐轻松，像是真的转移阵地。
走出十几米后，他悄悄回头。
柳如烟和徐欢已经走到他们刚才撬石头的地方，正低头看那块翻倒的石板。王均组也在靠近，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更远些的沙丘上，顾深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他站在记录板前写着什么，写完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随即低头继续记录。
“他在上报。”夏初冉小声说。
“让他报。”陈宇默不动声色，“反正我们说要去东边，他们就会以为我们真去了东边。”
他们穿过一片人群密集的区域，趁着几组人争抢某个沙坑的机会，突然拐向西北。
风越来越大。
脚下的沙逐渐变硬，踩上去发出轻微的脆响。前方那片封闭区越来越近，黄旗在风中摇晃，旁边的警示牌字迹清晰可见。
但他们没有停下。
就在距离牌子还有五米的时候，陈宇默忽然放慢脚步。
他盯着地面。
那一片沙的颜色比周围略深，像是刚被海水浸过又晒干的样子。但今天涨潮还没到那个位置。
“有人来过。”他说。
夏初冉也看到了：“脚印。”
几个模糊的痕迹嵌在沙里，方向杂乱，但能看出至少有两个人曾在这里停留过。
“不是我们留的。”
“也不是节目组的人。”陈宇默蹲下，仔细看其中一个脚印边缘，“鞋底纹路不对。他们穿的是防滑胶靴，这是普通运动鞋。”
“难道已经有别人发现了？”
“也许。”他站起身，“也可能，是故意留下来的。”
“什么意思？”
“引我们来的。”他看着那块牌子，“这块区域不让挖，越不让碰，越容易让人想试试。节目组最懂人心。”
夏初冉皱眉：“那我们还进去？”
“不进去。”他说，“但我们可以在边上查。”
他绕着禁区外围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西侧角落。这里的沙面平整，但靠近岩石的一侧有一道细微的凸起，像是沙层下压着什么东西。
他蹲下，用手轻轻拨开表层。
沙下面，是一小截锈迹斑斑的铁链，埋进岩缝里，另一头伸向沙中。
“这可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说。
夏初冉也蹲下来：“要拉一下吗？”
陈宇默没回答。
他盯着那截铁链，手指慢慢收紧。
远处，王均组突然加快脚步，朝着他们刚才撬石头的方向跑了过去。其他人也开始移动，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陈宇默抬起头，看见柳如烟正朝这边张望，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对照什么。
他的眼神变了。
“他们知道了。”他说。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拿到了铜牌。”他迅速把铁链重新盖住，“有人泄密。”
“谁？”
“不知道。”他站起身，“但现在不能留。”
两人快速离开原地，假装闲逛般走向主路。一路上陈宇默始终背对着镜头，右手一直按在口袋上。
走到一处人群交汇的岔口时，他忽然停下。
“我们不能再分头行动。”他说。
“我知道。”
“接下来每一步，都得一起走。”
“好。”
他点点头，刚要迈步，眼角余光扫到右侧沙丘。
一个人影站在高处。
是顾深。
他没有记录，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纸。
陈宇默没躲。
他直视过去。
那人看了几秒，转身离开，步伐平稳，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