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缺点”,很快便迎来了转机。
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露布捷报,震动京城!今年开春,大齐与宿敌北燕在边境爆发数次激战,齐军大捷,连克要害,北燕损兵折将,元气大伤,遣其四皇子慕容荻入齐为质,以求喘息。
皇上于朝会之上亲自宣读捷报,龙颜大悦。当念到功臣名录时,他的目光在第三位那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下。
韦沉璟!
皇上抬眼看向韦顺,他记得韦顺次子叫“韦沉瑞”,是今科探花,于是朗声问道:“韦卿,这韦沉璟,可是……”
韦顺强压心中激动,出列躬身,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陛下,正是臣之长子。”
“好!好一个虎父无犬子!”皇帝抚掌大笑,赞不绝口,“韦卿教子有方,一门忠勇,实乃朝廷之福!”
按照军功簿册所记,韦沉璟此次立下的是实打实的破敌先锋、斩将夺旗之功,其功绩将将可以封侯。
别忘了兵部侍郎姓方,是韦沉璟弟弟韦沉瑞的岳父,正经的韦家姻亲,有好消息自然不会不顾亲家;另一个,吏部侍郎是韦沉璟亲爹。
消息传回韦家,上下皆是一片欢腾惊喜。
韦府正院内,窦氏先是攥着边关传来的家信,看着儿子亲笔所书的“儿一切安好,幸不辱命”寥寥数字,泪水瞬间决堤。
那是后怕,是心疼,是得知骨肉历经血火厮杀后安然无恙的庆幸。
窦氏哭得难以自抑,仿佛要将这些时日压在心底的焦虑全部宣泄出来。
陪坐在侧的窦舅妈也红了眼眶,陪着抹泪,拍着妹妹的背连声安慰:“平安就好!平安就是最大的福分!大郎这是立了大功,光宗耀祖了!”
待情绪稍稍平复,留下的便是欢喜。
窦氏拭着泪,脸上却绽开了笑容,与嫂嫂说起话来,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快与骄傲:“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只是刀剑无眼,我这心啊,总是悬着……”若非确信儿子无恙且即将归京,她恨不得插翅飞到边关亲眼确认才安心。
这是亲儿子,不亲眼看着,这颗做娘的心,总归是落不到实处。
窦舅妈自是满口夸赞,话题说着说着,便又习惯性地绕到了韦沉璧身上。她满面红光,拉着窦氏的手道:“这下可真是双喜临门了!大郎有了这般前程,三娘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要我说,先前看的人家都算不得顶尖了,咱们三娘,合该配更好的儿郎!这回可要好好挑拣,定要选个十全十美的!”
窦舅妈觉得蒋太保家蒋卓不错,如今也算门当户对,就是听闻蒋卓命里不宜早娶,偏偏外甥女比蒋卓大两岁。最难的是他们和蒋太保搭不上话。
窦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头那点隐秘的焦虑又被勾了起来。
更好的?太子殿下已经站在顶上了,还能往哪里“更好”?可偏偏宫里至今没有明旨,只有定国公夫人含糊的“教导”。
这话,窦氏如何敢对娘家嫂子明言?万一……万一最终事有不成,此刻说出去,岂不是将女儿架在火上烤,平白让女儿沦为京中笑柄?
她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只能挤出笑容,含糊地应道:“嫂嫂说得是,只是这事……终究还得看她父亲的意思,也得看缘分。眼下大郎还未归家,且不急着定论。”匆匆将话题引向了哥哥的军功封赏可能如何,才算暂时遮掩过去。
与窦氏同样因韦沉璟军功而心思活络的,还有西院的陈姨娘。她虽做了妾室,一双儿女韦沉瑶、韦沉璋也是庶出,但终究姓韦,是韦沉璟和韦沉瑞名正言顺的弟弟妹妹。若是韦沉璟真能封侯,韦家门楣更盛,她这一双儿女的前程自然也能跟着沾光。
嫡兄有权有势,只要他们自己不太差劲,将来婚嫁、前程,总能多得些照拂。
想通此节,陈姨娘对着自己房中的儿女,教导督促得越发上心起来。她心里盘算着,即便自己身份有限,也要尽力将儿女教得知书达理,将来才好依附嫡枝,谋个安稳富贵的出路。
然而,与韦家内部或喜或谋的气氛截然不同,重重宫阙之内,此刻却是冰火两重天。
清宁殿中,皇后自然是心情舒畅。她原本唯一觉得韦沉璧稍有不足的,便是门第。韦顺官职不低,但权势不够煊赫,在军中更是毫无根基。如今韦沉璟横空出世,以实实在在的军功即将封侯,正好补全了这块短板。
“有个能征善战、手握实权的兄长,将来入了东宫,弹压妾室,处置事务,底气便足了。”皇后对阿芳如此说道,眼中满是满意。
这桩婚事,眼看是越发合心意了。
但宣政殿内的皇帝,心情却迥然不同。
御案上摊开的捷报和功臣名录,那“韦沉璟”三个字异常醒目。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
如果他没记错,皇后前些时日似乎提过,中意吏部侍郎韦顺之女为太子妃人选。当时他未置可否,只觉韦家虽说门第不高,这女子若贤德便也无妨,反正他不乐意见太子找个得力的岳家。
可现在……韦沉璟立下大功,封侯在即。
太子的舅舅是战功赫赫的定国公,若再添一个后起之秀的大舅哥……
皇帝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丝冷意掠过:这样一来,东宫的势力,是不是太盛了些?
若太子妃父亲做吏部侍郎掌官员升迁诠选,兄长领兵在边关,将来外戚之势,恐难制衡。说不得就是下一个定国公府。
平衡,永远是帝王心术的第一要义。
想罢,皇帝心中,已默默将韦家从东宫岳家的候选名单里,彻底划掉。甚至,他开始觉得,韦家女,或许不适合任何可能与兵权产生密切联系的皇子。
然而,太子选妃之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荣王虽暂时蛰伏,但其势力犹在,东宫若无正妃,总是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也不利于稳定人心。何况,太子的年纪真的不小了。
皇帝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