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石门的刹那,林风眉骨处的雷纹镯突然凉了半截。不是淬体境被石子砸中的钝痛,是种带着清冽的凉,像雷泽深潭里浸过的玉石贴在皮肤上。他低头看了眼,镯身那道新痕竟泛着水光,倒映着石门外翻涌的雷海——此刻的雷海不再是金色,墨色的浪涛里裹着银线,倒像是把淬了雷的墨笔,正往天上泼写着什么。
“这浪不对劲。”赵凯的雷狮灵相正用爪子扒拉着浪尖,刚凝实的皮毛上沾着银线,竟在鬃毛间开出细碎的雷纹花,“妈的!老子的灵相好像在‘识字’!”他伸手捞起把墨浪,掌心里的银线突然扭曲,化作个歪歪扭扭的“雷”字,“圣格里的器灵刚才哼了声,说这是‘道文’。”
阿芷的法则鸟们突然集体扎进墨浪,再飞出来时,翅尖都拖着缕银线。她伸手接住只最胖的小鸟,银线在她掌心绕了个圈,竟化作枚微型的雷纹锁:“灵相说这锁能‘扣’住道文。”她把锁往道域里丢,迷你雷海突然掀起阵银雨,雨珠落在玉雕小房子上,房檐下竟垂下串风铃,铃舌是用道文拼的,“叮铃”声里,她灵尊境八重的气息又涨了涨,“好像……快摸到灵尊境九转的边了。”
白师兄的玉色长剑斜斜插在墨浪里,剑穗的莲花结正滴着银线,落在沙滩上凝成串脚印——那脚印的大小深浅,竟与林风淬体境时在雷泽留下的完全相同。“这雷海在‘倒带’。”他弯腰拾起块被银线包裹的贝壳,贝壳里嵌着片干枯的雷草,“你看这草,是你灵师境初阶时,用三滴心头血救活的那株。”
林风没接话,他正盯着掌心里的玄玉佩。玉佩表面的雷纹不再流动,反而像被墨浪浸过,显出些更深的纹路——那是他灵核上的棱角拓印,每道棱都对应着枚道文,拼起来正是“雷道九变”里的“界域生灵”四字。他忽然想起灵师境高阶那年,为了弄懂这四个字,他在藏经阁啃了三个月竹简,指尖磨出的茧子,此刻正与玉佩上的道文纹路严丝合缝。
“林风快看!那浪里有东西!”赵凯突然拽着他的胳膊往墨浪深处跑,雷狮灵相在前面开路,狮吼震碎的浪沫里浮出个半透明的影子——是淬体境三层的林风,正蹲在雷泽边哭,手里攥着块被逆雷纹啃得坑洼的玉佩。“这不是你当年被师兄抢了灵草那天吗?”赵凯的声音有点发紧,“老子当时躲在树后,想帮你又不敢……”
话音未落,那影子突然转过头,手里的玉佩突然射出道银线,缠上林风现在的手腕。两截雷纹镯瞬间拼合,眉骨处的凉意顺着灵脉往下淌,丹田的灵核突然剧烈震颤——那些带着棱角的雷纹,竟开始吸收墨浪里的道文,每吸收个,棱上就多出层玉色的膜,像是在给过往的伤疤上釉。
“这是在‘补全’。”白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色长剑在沙滩上划出个圈,把追来的墨浪圈在外面,“你灵核上的棱角太锐,容易伤着自己。这些道文是雷海沉淀的‘柔劲’,裹上一层,往后运转灵力能顺三分。”
阿芷的法则鸟们突然衔来堆被银线捆着的碎石,碎石堆里埋着个锈迹斑斑的令牌——那是林风灵师境时,被诬陷偷学禁术时,从怀里扯掉的身份牌。“灵相说这令牌里有‘委屈’。”她用指尖弹了弹令牌,锈迹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你看,这不是你当时偷偷刻的‘不服’吗?”
林风摸着令牌上的刻痕,突然笑出声。那刻痕歪歪扭扭,像条挣扎的小蛇,此刻正被墨浪里的道文包裹,竟化作条银线钻进灵核——灵核转动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清脆的敲打声,反而像有无数只手在轻轻抚摸那些棱角,带着点说不出的温柔。
赵凯的雷狮灵相突然趴在地上,用爪子扒开沙滩,挖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裹着半块干硬的麦饼,是淬体境时,赵凯偷偷塞给他的。“妈的!这饼我找了三年!”他把麦饼往嘴里塞,嚼着嚼着眼睛就红了,“当时你说要留着当突破灵师境的干粮,结果被野狗叼走了……”
麦饼的碎屑落在沙滩上,突然冒出片雷纹芽,芽尖顶着枚道文,被林风的灵核自动吸了进去。灵核上的棱角又柔了一分,转动时带起的灵元,竟在墨浪上画出朵玉色的花,花瓣上的纹路,是他过往所有伤痕的形状。
白师兄收起长剑,莲花结上的银线还在往下滴,滴在花根处凝成个小小的水潭。“你看这潭水。”他指着潭底的倒影,“是灵王境一重该有的灵核样子,圆融光滑。再看你现在的——”
林风低头看向自己的灵核,那些裹着玉膜的棱角还在,却不再扎手,转动时带起的道文在灵海里织成张网,网住的不是痛苦,是淬体境的倔强、灵师境的执着、还有此刻握着玄玉佩的踏实。墨浪还在翻涌,却不再往他身上扑,反而像群温顺的鱼,绕着他脚边的雷纹花游来游去。
他忽然明白,那些被叫做“废物”的日子,那些握不住灵力的夜晚,那些玄玉佩发烫的瞬间,从来都不是白过的。就像此刻雷海倒带,不是为了让他重温痛苦,是为了告诉他:你走的每一步,都在往自己的道上刻痕,这些痕凑起来,就是别人走不出来的路。
赵凯还在跟雷狮灵相抢麦饼碎屑,阿芷的法则鸟们在雷纹花上筑了个新巢,白师兄正用玉色长剑帮他把道文串成串。墨浪渐渐退去,露出片被银线覆盖的沙滩,沙滩上的脚印歪歪扭扭,却一直往前,通向雷海深处更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