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不问问我究竟是谁?”
火光跳跃的洞穴里,陈小七低头看向怀中二人,声音有些哑。
水玲珑抬起脸,目光清亮:“这很重要吗?”
“只要你不弃,我便不离。”李寡妇却将他搂得更紧,又重复了那句誓言。她心里其实在打鼓——原本黄三脸上有疤,自己脸上有胎记,她觉得正好相配。如今他真容俊朗,英气逼人,自己反倒像个丑丫头。可不管了,只要他不赶她走,她就一辈子赖着他。
陈小七沉默片刻,表情严肃的说:“还有件要紧事得先办妥,办完了,咱们再好好休息。”
二女点头,谁也没多问。
黎明前最暗的时分,李寡妇披着一身破旧衣衫,跪在一座新垒的土坟前,嘤嘤哭泣。雪花落在她发间,积了薄薄一层,她也浑然不觉。
约莫一炷香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她身后——正是先前遁走的那位元婴修士。
“坟里埋的谁?”声音冷得像冰。
李寡妇吓得跌坐在地,颤声道:“是、是丹炉……还有水姑娘的衣服……她被妖怪吃了……”说罢又放声大哭。
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奴家也不知……许是、许是妖怪吃饱了……”她哭得愈发凄惨。
修士神识扫过坟包——里面果然有件银色的披风,边上放着一只小巧的丹炉,正是“火流云”的气息!
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既然如此……你也下去陪她吧!”
话音未落,坟土猛然炸开!
两道身影如蛟龙出海,一左一右暴起!陈小七手中黑刀化作一道乌光,直刺修士后心——那修士反应极快,护体灵光瞬间亮起,却听“嗤”的一声,刀锋竟如破纸般穿透灵障,狠狠扎进丹田!
“呃啊——!”
修士双目圆睁,低头看着透腹而出的刀尖,体内元婴被一股霸道的刀气绞得粉碎。他踉跄转身,死死盯着陈小七的脸,瞳孔骤缩:
“陈……小七。
长剑脱手,笔直插入雪地,直至没柄。
陈小七面无表情地拔出刀,修士身躯软软倒下,雪地上绽开大朵暗红。
他俯身拎起尸身,迎着将明的天光,扯下腰间储物袋抛给水玲珑:“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说完转身,朝着黑风峡谷方向疾掠而去。
不多时,他空手返回山洞——那元婴修士连同他的本命剑,已被永远留在峡谷深处的血妖领地。
洞内,二女并肩站着,都有些手足无措。
陈小七看着她们,走向前去,将两人一起揽进怀里。
“你……真是西北王?”水玲珑仰脸看他,眼中带着几分不安。
“这很重要么?”陈小七低头,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带点戏谑的笑。
李寡妇身子一僵,下意识想挣开:“我、我不配……”
陈小七却将她搂得更紧,声音沉而温:“你说过的——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可我只是个村妇……脸上还有这丑印子……”她眼泪滚了下来。
“我前十二年都在难民营里,跟野狗抢过食,在死人堆里翻过东西。”陈小七抬手,轻轻擦掉她的泪,“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配不上谁。”
洞外大雪纷飞,洞内却因丹炉的火光与三人的体温,暖得如同暮春。
李寡妇红着脸,将带来的棉被在干草上铺得整整齐齐。水玲珑则把丹炉调到最温润的火候,暖光映得石壁一片昏黄。
白日里,三人相拥而眠。一场生死奔逃后,所有的顾虑、矜持、身份之别,都在肌肤相贴的温暖中悄然融化。
李寡妇终于成了他真正的妻。水玲珑羞得始终把脸埋在他颈窝,耳根红透,却也没再推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
陈小七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那球形灵根,正缓缓吸纳着水玲珑精纯的土系灵力。一丝土黄色的灵力丝线如藤蔓般缠绕而上,原本暴躁翻腾的灵气竟渐渐平和,那道球形灵根的缺口在土灵气的滋养下,正以极慢的速度弥合。
虽然很慢,但确实在闭合。
他心中一定,待二女沉沉睡去后,悄然起身,走到洞穴深处的拐角盘膝坐下。
从储物指环中倒出一小堆极品灵石,运转《太上化灵经》。球形灵根再也没有去和混沌灵气争抢,依旧稳步在愈合。球内不再是六色灵气,而变成七色。混沌灵气如饥渴的婴孩,贪婪却安静地吞噬着灵气,金丹内枯竭的混沌灵力开始缓缓恢复。
约莫两个时辰后,金丹已恢复近半。他正欲收功,忽听里间传来一声轻呼——
水玲珑醒了,一摸身边空荡,惊得坐起:“他……”
李寡妇也被惊醒。
陈小七从暗处走出,水玲珑刚想扑过去,猛地想起自己身无寸缕,又“嗖”地缩回被中,连耳尖都红了。
目光落到李寡妇脸上时,她却一愣:“姐姐……你的胎记,好像淡了?”
李寡妇怔住,慌忙想找镜子——她恨极了这胎记,从不随身带镜。水玲珑忙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小巧的菱花镜递过去。
镜中女子,半边脸上那道乌黑的胎记,竟真淡去许多,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虽未全消,却已能看出原本清秀的轮廓。
李寡妇呆呆看着,忽然“哇”地哭出声,光着身子就扑进陈小七怀里。
水玲珑看得目瞪口呆,手忙脚乱扯被子给她裹上,红着脸嗔道:“成、成何体统……”
陈小七却笑着将李寡妇连人带被抱起,轻声道:“再有三次拔除,阿丑便真不是阿丑了。”
李寡妇又哭又笑,攥着他衣襟:“阿璃……永远做夫君的阿丑。”
水玲珑在一旁,看着又羞又暖,心里那点酸涩,也渐渐化开了。
翌日天明,三人收拾妥当,走出山洞。
陈小七看向她们:“跟我走么?”
阿璃摇摇头,目光温柔却坚定:“现在带上我,是累赘。等夫君安定下来,派人来接我……竹栖村那些老弱妇孺,眼下还离不开我。”
她顿了顿,轻抚脸颊:“这胎记……我先留着。免得惹人注意。”
水玲珑也道:“我若不回去,公会必生疑窦。不如就说我误入黑风峡谷,剑阁三位同门为救我力战而死……最多受些责罚。我留在繁昌城,也好照应阿璃姐姐。”
陈小七深深看了她们一眼,将两人拥入怀中。再与黑风峡谷一侧的方向,身形一沉,竟直接遁入地底——那条险路,他暂时不想再闯了。
昨日血妖断肢重生的画面,犹在眼前。
水玲珑则祭起飞舟,载着阿璃,朝着竹栖村方向缓缓飞去。
大雪纷飞的冬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各奔东西。
但有些东西,已经紧紧系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