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止步!”
空中骤落三道身影,如鹰隼扑击,凛然截在前路。
为首是位元婴初期的中年修士,面容冷肃,身着丹师公会剑阁的黑底金纹法袍,腰间长剑未出鞘,已有森然剑意弥漫四野。身后两人皆是金丹后期,一左一右,目光如电,封住了所有去路。
水玲珑脸色一白,下意识将李寡妇拉到身后。
“我不回去。”她挺直背脊,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冷。
“剑阁何时有权命令我?”
那元婴修士眼神如刀:“公会倾力培养的炼器天才,私自离城不报,音讯全无——你这是要叛宗?”
“我没有。”水玲珑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要帮一位朋友。事了之后,我自会回公会领罚。”
“朋友?”元婴修士视线掠过她身后颤抖的李寡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就她?一只蝼蚁。”
他不再多言,朝身后略一颔首:“杀了,清理干净。”
水玲珑瞳孔骤缩:“你们敢——!”
“有何不敢?”元婴修士语气漠然如冰,“这等散修,与圈养牲畜无异,杀了便杀了。”
右侧金丹修士剑已出鞘,寒光一闪——
就在这一瞬,异变陡生!
浓雾深处,一股腥秽暴戾的气息轰然爆发!
四颗硕大如斗、猩红似血的狰狞头颅从瘴气中猛然探出,涎水如黏液般垂落,在地面蚀出嘶嘶白烟。
——血妖!而且整整四头!
“退!”
元婴修士脸色剧变,厉喝声中已御剑冲天。两名金丹修士反应稍慢半步,剑光刚起,一条布满倒刺的猩红长舌已如闪电般卷至,“啪”地缠住一人腰身,猛地拽入雾中!
凄厉的惨叫只持续半息,便被骨骼碎裂的闷响吞没。
另一人骇然欲逃,另一头血妖利爪已至背后,护体灵光如纸般撕裂,血雨喷洒。
水玲珑咬破舌尖,强催灵力,祭出青色飞舟,一把将李寡妇拉上:“抓紧!”
飞舟刚冲起三丈,那元婴修士竟在空中一个折转,袖中飞出一条乌黑锁链,“锵”地缠住舟尾!
“你——!”水玲珑又惊又怒。
对方却借这一扯之力,身形再度暴射,竟是将她们当作阻敌的肉盾,自己化作流光疾遁而去。
飞舟被锁链拽得一顿,一头血妖巨爪已挟腥风拍至!
“铛——!!!”
千钧一发之际,水玲珑怀中“火流云”丹炉光华大放,炉身暴涨,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她喉头一甜,鲜血喷在炉壁上,丹炉哀鸣一声,光华骤黯。
飞舟失控,斜斜栽向地面。
尘土飞扬间,水玲珑踉跄起身,将李寡妇护在身后,望着天际那已消失无踪的遁光,一字字从齿间迸出:
“无、耻。”
面前,两头血妖缓缓逼近。猩红的眼珠盯着那仍有余温的丹炉,鼻翼耸动,似对炉中残存的纯阳火气有些厌恶,却更激起了杀戮的欲望。
巨爪再度扬起——
“吼——!!!”
一声截然不同的、充满痛苦的嘶嚎,自它们身后传来!
只见雾霭中,一道黑衣身影如鬼魅般现身,手中黑刀划出一道乌沉弧光,快得只剩残影。
刀过,两头血妖齐腕而断!暗红的污血如泉喷涌!
陈小七一刀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如箭射向水玲珑二人所在。
剩余两头血妖暴怒转身,四爪齐挥,腥风卷起碎石断木,封死所有去路。
陈小七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足尖点地,身形忽左忽右,时而伏地疾窜,时而凌空折转,竟从那漫天爪影的缝隙中一穿而过!
水玲珑见状,急忙撤开丹炉光幕。
陈小七如游鱼入水般闪入,却未停顿,一手一个,抓住她与李寡妇的后领,发力向外一掷——
“带她先走!”
声音落时,人已反身,黑刀横斩,硬生生截住追来的血妖。
水玲珑与李寡妇摔在数丈外的雪地上,回头只见那道孤影已与四头血妖战作一团。刀光如黑蛟翻腾,妖影似血浪汹涌,所过之处,岩崩石裂。
二女泪涌而出,起身便要冲回。
陈小七的厉喝破风传来:
“想我死——就回来!”
脚步戛然钉在原地。
她们没走,也没再向前,只是并肩立在雪中,死死望着那片被血雾与刀光吞噬的山坳。
每一次金铁交鸣,每一次妖物嘶嚎,都像刮在心口的刀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更久。
厮杀声渐歇,血雾缓缓沉降。
四野死寂,只余风雪呜咽。
李寡妇身子晃了晃,哑声道:“我去……给他收尸。哪怕只剩一片衣角。”
水玲珑扶住她,指甲掐进掌心:“一起。”
二人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片废墟。
雪地上污血斑驳,断爪残肢散落,却不见人影。
泪水模糊视线时,一道沙哑的嗓音自前方残岩后响起:
“就不盼我点好……果然最毒妇人心。”
陈小七拄着黑刀,摇摇晃晃转了出来。
浑身衣衫褴褛,血迹斑驳,分不清是妖血还是自己的。脸上却挂着一丝疲惫的、懒洋洋的笑。
水玲珑与李寡妇同时呆住,继而像惊醒般扑上前去,一左一右架住他。
陈小七似乎连挣开的力气都没了,任由她们扶着,只低声嘱咐:
“别用飞舟……方才逃掉那人若察觉,必会折返灭口。”
三人踉跄行至一处背风的山洞。
水玲珑布下三重隐匿禁制,陈小七才靠着岩壁缓缓坐下,从怀里摸出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
火光映着他侧脸,明明一身狼狈,那双眼却仍清亮如寒星。
李寡妇用袖子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水玲珑却嗫嚅的不敢上前。
陈小七向她展开双臂,水玲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如乳燕投林扑入陈小七的怀里。死死的抱着陈小七。陈小七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语:不怕。
水玲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被血妖靠近的那一瞬,她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在她绝望的时候,这个曾经她看不起的男子,冲了出来 并向死而行。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抚摸着那道刀疤,陈小七微微一怔,没有动。
近距离的抚摸使水玲珑感到一丝疑惑,于是她轻轻的揭开了千机幻容。一张有些清秀,又有些帅气的脸,出现在她和李寡妇面前……
洞外,雪越下越密,将方才的一切厮杀、血迹、污秽,渐渐覆盖成一片苍茫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