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数据跳动了一下，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玩味的百分比上。
89%。
这是“昨日的你”系列明信片的开启率。
更有意思的是另一组数据：标注“重复收件”的占比高达37%。
这说明收到邮件的人不仅自己看了，还转发给了别人，或者是反复打开确认那是不是自己的背影。
恐惧和猜疑像流感病毒，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人传人。
“心理压迫闭环已形成。”林夏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了两下，转向身后的阿哲，“启动第二阶段。”
角落里的陈导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把脚翘在茶几上，怀里的键盘噼啪作响。
早在三天前，他就潜入了云科智联使用的远程会议平台。
那是个为了省钱而外包的廉价系统，默认开启“历史录制回放”功能，却连二次验证都没有设置。
这就好比家里的防盗门装了指纹锁，窗户却大敞着。
“原本那个《优秀奋斗者成长之路》太催眠了，我帮他们换个口味。”陈导吹了声口哨，按下回车键。
云科总部，某间中层会议室。
三位正在准备季度汇报的主管刚刚连上投影仪。
其中一位为了活跃气氛，顺手点开了系统推荐的热门培训视频。
原本应该是某位高管激情澎湃讲述奋斗史的画面，屏幕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张惨白且疲惫的脸。
那是一个已经被裁员的前端开发组长，背景是嘈杂的地铁站。
“我是怎么被逼走的？呵……”视频里的男人干笑一声，眼袋几乎要掉到下巴，“如果你发现你的日报被退回了五次，如果你的门禁卡突然刷不开厕所门，如果你发现那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开始接手你的核心代码……别犹豫，跑。那是他们在杀你，用软刀子。”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是慌乱的鼠标点击声，但视频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关闭。
与此同时，这段视频顺着内网的培训资料共享端口，流向了更多正在摸鱼、点击“学习资料”的电脑屏幕。
有人手快，录下了视频画面。
十分钟后，这段视频出现在了各个私下的小群里。
“好戏在后头。”阿哲嚼着槟榔，把一个链接扔进了脉脉的职场吐槽区。
那是个h5小游戏，名叫《会议入侵模拟器》。
界面像素级复刻了云科的内部会议系统。
玩法简单粗暴：玩家扮演一个即将做汇报的员工，随着进度条推进，会随机触发各种“惊喜”。
比如精心准备的ppt突然变成了带有红叉的裁员名单，或者麦克风里自动播放那段“不用给缓冲期”的录音。
没有什么比把痛苦娱乐化传播得更快的了。
这游戏不需要下载，只要输入公司邮箱后缀就能玩。
七个小时，转发量破万。
评论区里全是带血的段子：
“第四关那个hR的表情太真实了，我不玩了，想吐。”
“这不是游戏，这就是我上周二下午三点的经历。”
后台数据库里，甚至多了两个新关卡的素材包——那是两名云科在职员工偷偷上传的真实遭遇。
现实与游戏的界限被打破，愤怒找到了宣泄口。
顾沉舟那边的电话正好挂断。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劳动监察部门已经介入。三份工伤认定申请，理由是‘心理性职业伤害’。这在以前很难取证，但那段广播录音成了铁证。”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重的一枚筹码：“刚才保险公司打来电话，暂停了云科高管责任险的续保。理由是‘风险不可控’。”
资本最怕的不是骂声，是不确定性。
一旦保险公司撤退，那就是资本市场在用脚投票。
李曼正盯着屏幕上的几个新Id冷笑。
“黑名单谣言”是个好诱饵。
那几个自称“前合规官”的用户，这一小时内反复在问同一个问题：“如果要搞集体诉讼，怎么规避连带责任？”
这哪是来咨询的，分明是来探底牌的法务部卧底。
李曼没拆穿，让志愿者以“打工人自救手册编撰组”的名义发过去一张Excel截图。
图做得很模糊，隐约能看到十几个律所的名字，那是她瞎编的“首批封杀律所名单”。
半小时后，一段模糊的视频传了回来。
那是某家律所的紧急会议现场，合伙人正对着那张假名单拍桌子。
就在这时，林夏面前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行刺眼的红字。
【警报：外部Ip正在尝试逆向追踪。】
【目标意图：物理定位。】
陈导猛地坐直了身子：“有人在扫描我们的服务器端口。这手法……不像是公司的网管，更像是专业的黑客。他们在寻找‘生存市集’后台的用户地域分布热力图。”
想通过数据流量反推我们所在的位置？
林夏眼神一冷。
“给他们。”她说。
顾沉舟和阿哲同时抬头。
“给他们想要的‘真相’。”林夏语速极快，“顾律师，释放虚假数据包。做五个矛盾坐标：一个在北京郊区的废弃仓库，一个在上海的共享办公室，再给这帮人安排个深圳城中村的民宅。让他们去跑断腿。”
“那我们呢？”阿哲问。
“我们在蜜罐里等他。”林夏盯着屏幕上那条正在疯狂试探的数据流，“在真实服务器外层部署蜜罐程序，一旦他触碰那个假的热力图，立刻反向锁定。”
五分钟的沉默交锋。
空气里只有主机风扇的嗡嗡声。
突然，一条日志记录跳了出来，像是一只踩中捕兽夹的老鼠。
【目标已捕获。】
【设备型号：戴尔 xxxxx 7420】
【常驻mAc地址：xxxxx…】
这台电脑不仅在尝试攻击，还在疯狂地向外发送加密日志。
“找到了。”林夏看着那串代码，系统界面在她眼前迅速解析出设备背后的使用者画像——那不是一台普通的办公电脑，它的权限等级极高，且长期活跃在云科智联的内网核心区。
“他们急了，想把我们揪出来，结果把自己的尾巴露了出来。”
林夏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既然他们这么想找人聊天，那我们就主动打个招呼。”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正缓缓走向凌晨。
“看看这台戴尔笔记本还能不能开机。”林夏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寒意，“不用急，等天亮。有些人，该醒醒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阿哲。
那里面是一个设定好的唤醒程序，触发时间被精确设定在几个小时后的清晨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