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的办公室里拉着遮光帘，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晕圈出一小块清晰的区域。
她把一份文件推到潘逸冬面前，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划过：“逸冬，你想办学校的事，目前恐怕还不行。赵祥那边已经把路子堵死了，我们现在的力量，硬碰硬太吃亏。”
潘逸冬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声音很沉：“我刚从深州回来，安师哥训练馆被封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封条刺眼的红色在脑海里晃了晃，他忽然想起那些抱着球拍的孩子，心里的火又窜了上来。
苏郁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马上就要比赛了，我和孙主任商量了好几次，都不同意你去。祥龙体育那边，肯定卯足了劲要对付你。你赢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针对你；你输了，他们能把这事炒得人尽皆知，说你是‘过气选手’。我看你不如顺水推舟，你之前递上去的手臂康复申请还在，正好用这个理由退赛。”
潘逸冬抬眼，眼底的光很亮，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不必。我一定要参加。”他顿了顿，指节攥得发白，“我要是不参加，他们指不定怎么骂我是缩头乌龟，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我们更抬不起头。”
“可是……”苏郁还想劝，话到嘴边却被潘逸冬打断。
“我不惧怕他们。”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这场博弈早晚要开始，与其躲着，不如就现在，我做给他们看。”
苏郁望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忽然一热，那些准备好的劝阻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换了个话题，试图缓和气氛：“对了，听说你的女朋友是张新月？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她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可是我舅舅的心头肉，虽然我们没血缘，但从舅舅那里算，我们也算是亲戚。能把这位千金大小姐追到手，恭喜你啊。”她说着，伸出了手。
潘逸冬却没伸手，只是淡淡道：“新月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人很好。苏总要是想恭喜，不如等我们举行婚礼时再说。”
他刻意加重了“婚礼”两个字，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距离感。
苏郁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慢慢抽回手，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什么？结婚？这么快？”
“这次比赛结束，过年后我爸妈就来帮我们置办了。”潘逸冬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像是在看远处训练馆的灯光，又像是在想别的事。
苏郁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桌下。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她的心里像被人打翻了醋坛子，酸涩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上涌，呛得她眼睛发涩。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苏郁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打断了屋里的安静。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指尖划过接听键，“董叔。”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苏郁，听说潘逸冬在你那？让他到董事长这里来一趟。”
没等苏郁多问，电话就挂断了。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潘逸冬，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郑重：“董事长来了，让你过去一趟。”
潘逸冬心里一动，他知道苏郁口中的董事长，正是那个从小就疼张新月的林叔叔。
他起身，穿过走廊来到另一间办公室，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推门进去，只见屋里烟雾缭绕，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
坐在正中间位置的男人身材微胖，指尖夹着一支雪茄，烟雾正从他唇间缓缓溢出。而旁边沙发上的男人一见到潘逸冬，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主动起身招呼：“小潘是吧？快坐。”
正位的男人放下雪茄，声音沉稳：“我是林则强，你应该听新月提起过。这位是同宜集团的成董事长。”
成董事长热情地拉着潘逸冬坐在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欣赏：“小潘啊，我可是你的忠实球迷！你的比赛我场场不落，那球打得，真是超厉害！等有空，我们可得好好打两拍。”
潘逸冬笑着点头应下：“好的好的，成董。”
林则强这时开口，话锋一转：“潘逸冬，成董前几天去总队，想请你代言他们的汽车。可那个赵祥，态度强硬得很，说不能让你一人代言，要么集体，要么就得他指定人选。”
成董事长接过话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懊恼：“是啊！当时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指定你一个人，怎么跟他谈都不同意。没办法，我只好亲自跑到海城来，刚好碰到老朋友林董。我们俩刚才正合计这事呢。”
林则强看向潘逸冬，眼神锐利：“潘逸冬，这事，关键还得看你的态度。”
潘逸冬迎上他的目光，坦诚道：“林董，承蒙成董看重，我当然愿意做这个代言人。只是……确实有些麻烦。”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就看你怎么想。”林则强说着，转头对成董事长道，“老弟，接下来我和潘逸冬单独谈谈。你的事，我一定全力解决。”
成董事长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连忙点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屋里只剩下林则强和潘逸冬，烟雾似乎也随着房门的关闭，变得更浓了些。
潘逸冬起身，一直目送成董事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林则强朝他抬了抬下巴，语气缓和了些：“你坐下吧，我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了。新月……应该会提到我吧？”
潘逸冬重新在沙发上落座，点头应道：“是，她说过，您是最疼爱她的长辈。”
雪茄的火光在林则强指尖明灭，他望着潘逸冬，声音里多了几分往事的沉淀：“你和新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们这个俱乐部，最初的投资人其实是我，我一直是以别人的名义在运作。一开始，确实是看在新月的面子上。后来我让人查了你，也悄悄观察了很久。你这孩子，为人正直，做事也踏实。最重要的是，新月她是真的喜欢你——我好久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了。所以我才悄悄匿名投了资，想着给你一份保障，让你们能少些顾虑。”
他顿了顿，指尖的雪茄被捏得更紧了些，语气也沉了下去：“可我没料到，很多事都因你而起。新月她，差点就出了大危险，最后还被人推下舞台，摔得那么重。”
潘逸冬猛地低下头，指节攥得发白，声音里满是愧疚：“是，都是我的错。害得她为我伤心，她受伤，我难辞其咎。所以我现在，只想加倍对她好，弥补她。”
林则强看着他，眼神复杂，缓缓道：“你现在说这话，还太早。等你听完我要讲的故事，若还能稳稳坐在这里，那新月掉的那些眼泪，才算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