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在新伊甸基地的地下五层，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空间。墙壁是吸音材料，灯光是冷白色，没有窗户，没有钟表，连空气循环的声音都刻意调低到几乎听不见。这种环境专门设计来摧毁时间感和空间感，让人在几小时内就失去判断力。
林默坐在金属椅子上，手腕被固定在扶手上。他对面的桌子后坐着两个人：周云，还有一个林默不认识的中年女性——穿着干练的灰色套装，戴着无框眼镜，手里拿着电子记录板。
“林默医生，”周云先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解释一下你下午的数据查询行为。特别是，为什么在系统发出警报后，你试图销毁数据盘。”
“我需要实验体的生理数据更新医疗档案。”林默保持声音平稳，“销毁数据盘是标准规程：敏感数据不能保留在工作站。医疗部的安全手册第三章第四条有规定。”
“规定是在正常查询情况下。”那个陌生女性说话了，声音冷静得像机器，“但你查询的时间点很可疑：在基地进入二级警戒后；在你刚刚完成对夜瞳的检查后；在苏明玉博士被监测到异常行为后。巧合太多了。”
她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冷光，林默看不清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什么异常行为。”林默说，“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
“工作？”女性调出一份记录，“你在医疗部工作七天，处理了六十四名病人，其中三十七名是‘净化适应者’。按照常规，一个三级医师不应该接触这么多特殊病例。这是苏明玉博士的安排吗？”
“她说我需要全面了解医疗部的运作。”
“很合理的解释。”女性点头，“但为什么不安排你去普通诊疗区，而是直接接触最敏感的病人群体？而且，你对待病人的方式……很有趣。”
她播放了几段录像：林默和马可的对话，和莉莉的对话，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病人的紧张反应。
“你对他们的‘过去’很感兴趣。问宠物，问爱好，问记忆碎片。为什么？”
“了解病人的背景有助于全面治疗。”林默说，“心理因素影响生理健康，这是医学常识。”
“在旧时代，是的。”女性说，“但在新伊甸，我们鼓励病人放下过去，专注于现在和未来。反复挖掘过去……可能会引发适应障碍。”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切割着林默的辩解空间。
周云一直安静地听着，这时才再次开口：“林默，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你的镇定。即使在最危险的情况下，你也能保持冷静，做出合理判断。这是一种珍贵的品质。”
他站起来，走到林默身边：“但有时，太合理反而显得可疑。比如现在：你所有的解释都符合逻辑，都符合规定，都没有破绽。这本身就是一个破绽——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
周云的手放在林默肩上，不是威胁，更像是长辈的指导：“在末日生存了十年的人，应该更警惕，更多疑，更懂得保护自己。但你在医疗部的行为……太开放了，太容易相信人了。就像你在故意吸引注意力。”
林默的心脏微微一紧。周云看穿了他的策略——故意表现得正常，正常到反常。
“或者，”周云继续说，“你在为更大的计划打掩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真正的行动在别处进行。”
他转身看向那个女性：“安娜博士，你觉得呢？”
安娜博士——现在林默知道她的名字了——推了推眼镜：“数据分析显示，林默医生的行为模式与典型渗透者有87%的相似度。但有两个异常点：第一，他没有试图获取高权限信息；第二，他没有建立任何外部通讯渠道。这不符合标准渗透策略。”
“除非他的任务不是获取信息，而是传递信息。”周云说。
审讯室的空气凝固了。
林默保持沉默。任何解释都可能被解读为掩饰。
周云回到座位，调出另一份文件：“我们检查了今天下午的医疗废物运输记录。警卫报告说，你在处理废物时有些……笨拙。洒了一些东西，蹲下身清理。当时你的身体挡住了部分监控视角。”
他放大录像画面：林默蹲着，背对警卫，手在废物袋附近动作。但角度问题，看不清楚到底在做什么。
“你在清理洒落的废物，还是……在放置什么东西？”
“我在清理。”林默说，“如你所见，有碎玻璃和塑料片，不清理会造成危险。”
“确实。”周云点头，“但有趣的是，在你清理之后，运输司机‘渡鸦’——他的真名是卡洛斯·门多萨——检查那个废物袋时，手指有一个细微的停顿。人类平均检查速度是每个袋子三到五秒，他在那个袋子花了八秒。”
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周云的监控系统比想象的更可怕。
“巧合。”林默说。
“也许是。”周云没有穷追猛打，而是换了话题，“让我们谈谈夜瞳。今天的‘异常共鸣’，你怎么看？”
“我没有精神感应能力，无法判断。”
“但你有医学知识。”周云说，“从生理角度，一个人被深度洗脑后，还有可能恢复自我意识吗？”
这个问题很危险。林默需要小心回答。
“理论上，大脑有很强的可塑性。但具体取决于洗脑的方法和程度。如果是药物和催眠结合，逆转的可能性较低；如果是纯粹的心理暗示，可能性稍高。”
“如果是基因层面的修改呢？”周云问，“比如，通过基因编辑，改变神经递质受体的表达，让人变得更容易接受指令？”
林默想起了“升华”计划，那些被融合的实验体。周云已经在进行基因层面的改造了。
“那几乎不可能逆转。”他诚实地说，“基因编辑是永久性的。”
“几乎。”周云捕捉到这个词，“但还有例外，对吧？比如，如果编辑不完整，或者细胞有自我修复机制，或者……有外部干预。”
他看着林默：“如果我说，艾丽西亚的意识深处，还有一丝未被完全控制的部分，你相信吗？”
林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说不相信，显得不专业；如果说相信，等于承认自己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他最终选择最安全的回答。
“但夜瞳知道。”周云说，“今天的共鸣就是他尝试接触那部分的结果。虽然只持续了三秒，但足够传递一个简单的信息。比如……一个记忆片段，一个旋律，一个承诺。”
他播放了一段音频：模糊的，像是隔着水的声音，但能听出是一个简单的旋律。苏婉的摇篮曲。
林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部。周云连这个都知道了？
“这个旋律，你熟悉吗？”周云问。
“不熟悉。”
“真可惜。”周云关闭音频，“因为它可能是一把钥匙。打开某个被锁住的东西的钥匙。”
审讯室的门突然滑开，一个士兵匆匆进来，在周云耳边低语。周云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恢复正常。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他说，“外部监测显示，有一支不明队伍正在接近基地，距离二十公里，规模约三十人，装备精良。”
汉森的营救队？但他们不应该在三天后才行动吗？除非……“渡鸦”成功传递了情报，汉森决定提前行动。
或者，这是周云的试探。
“安娜博士，继续审讯。”周云站起来，“我需要去处理一下这个小麻烦。”
他离开审讯室。门重新关闭，现在只剩下林默和安娜博士。
安娜博士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一丝好奇。
“你很特别，林默医生。”她说，“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恐慌，会辩解，会愤怒。但你……你在观察，在计算，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机会。”安娜博士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研究过你的档案。在新芽堡，你救了很多人，包括变异者。在格陵兰，你自愿潜入这个基地。你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某种……理念。”
她摘掉眼镜，林默这才看清她的眼睛：不是冷漠，而是深深的疲惫。
“我曾经也有理念。”她说，“我是神经科学家，我相信可以通过科学改善人类。周云找到我时，我以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但现在……我看得太清楚了。”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林默能听见：“‘升华’计划不是进化，是毁灭。把不同的意识强行融合，就像把不同的颜料胡乱混合，最终只会得到丑陋的棕色。而周云……他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有理想的人了。权力腐蚀了他，让他变成了怪物。”
林默警惕地看着她。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你不相信我，这很明智。”安娜苦笑，“但让我告诉你一些事，你也许可以验证。第七实验室的实验体12号，那个年轻的变异者，他的意识残留指数不是7.2%，是23%。我修改了数据，防止周云发现。”
影爪有23%的意识残留？这意味着他几乎还有四分之一是清醒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默问。
“因为我需要帮助。”安娜说，“周云的计划不止‘升华’。他在寻找冰盖下的‘能源核心’，找到了。在基地下方三百米处，有一个古代遗迹，里面有一个还在运转的能量源。他打算用它来启动大规模的‘升华’，不是几十人，是成千上万人。把整个基地，甚至整个格陵兰的幸存者，都融合成一个集体意识。”
这个规模让林默感到窒息。成千上万人？那将是人类的终结。
“什么时候？”
“原计划是五天后。但现在外部攻击提前，他可能会提前启动。”安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装置，看起来像U盘，“这是遗迹能量核心的抑制程序。插入控制台，可以暂时关闭能量源，争取时间。但我没有权限接近控制台。”
“苏明玉呢？”
“她被监禁了。周云怀疑她，但还没有证据。如果你能见到她，把程序给她，她也许有办法。”
安娜把装置塞进林默的手铐缝隙里。动作很快，监控摄像头应该拍不到。
“但我现在是囚犯。”林默说。
“很快就不是了。”安娜重新戴上眼镜，恢复冷漠的表情，“周云需要你去对付外部的敌人。他会释放你，让你去谈判或者战斗。那是你的机会。”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两个武装士兵。
“林默医生，周博士命令：你被暂时释放，协助基地防御。外部的入侵者指名要和你对话。”
指名要和他对话？是秦风？还是汉森？
林默被解开手铐，带出审讯室。安娜博士没有看他，继续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
他们乘坐电梯上升到地面层。基地外，天色已近黄昏，格陵兰的落日将冰原染成血红色。远处，可以看见几辆雪地车和全地形车组成的车队，停在大约一公里外。
基地的防御墙上升起了能量护盾——半透明的蓝色光幕，在夕阳下闪烁。自动武器站已经激活，炮口瞄准着车队。
林默被带到防御墙上的观察哨。周云在那里，手里拿着望远镜。
“他们要求和你对话。”周云把通讯器递给林默，“听听他们说什么。然后，说服他们投降。如果成功，我保证他们能活着接受净化。”
林默接过通讯器。频道已经接通。
“这里是新伊甸基地。我是林默。”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默，是你吗？我是秦风。”
“是我。”林默感到喉咙发紧，“秦风，你不该来。基地防御太强，你们没有胜算。”
“汉森收到了芯片里的情报。周云计划提前启动‘升华’，我们必须现在就行动。”秦风的声音很急，“听着，我们有计划。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三分钟后，基地的东南角防御塔会有短暂失效，大约三十秒。那是你的机会，带夜瞳逃出来。我们会接应。”
三十秒？从医疗部到东南角，即使全速奔跑也需要至少两分钟。而且夜瞳还在软禁中。
“不可能。”林默说。
“那就尽可能靠近东南区域。我们会制造更大的混乱，吸引注意力。但你必须快，林默。如果周云启动了‘升华’，一切都晚了。”
通讯中断了。周云拿回通讯器，看着他：“他们说什么？”
“他们要求我投降，说可以保证我的安全。”林默撒谎，“但我知道那是谎言。”
周云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笑了：“很好。你做了正确的选择。现在，去医疗部，继续你的工作。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他转身对指挥官说：“准备反击。用电磁脉冲炮，瘫痪他们的车辆，然后活捉。我要亲自审问他们的指挥官。”
林默被护送回医疗部。路上，他迅速思考：秦风说的三分钟，从通话结束算起，现在还剩两分半。东南角防御塔会失效三十秒，那可能是汉森的电子战部队在行动。
但即使能到达东南角，外面是一公里开阔的冰原，没有任何掩护。在基地的武器覆盖下，三十秒根本跑不远。
除非……他们有其他计划。
回到医疗部，林默发现夜瞳的软禁解除了——显然，周云需要所有人手应对攻击。夜瞳在诊室里等他，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
“你听到了？”林默问。
夜瞳点头：“精神感应虽然被抑制，但基础的共感还在。秦风他们的情绪……很坚定，但也知道这是自杀任务。他们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哪怕只是一点点机会。”
“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林默说，“安娜博士给了我一个抑制程序，能暂时关闭能量核心。但需要插入遗迹控制台。”
“遗迹入口在哪里？”
“基地地下，三百米处。有重兵把守。”
正说着，整个基地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深层的、来自地下的震动。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尖锐。
“警告：检测到地下遗迹异常能量波动。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地下三层以下区域。重复，立即撤离。”
发生了什么？难道周云已经启动了能量核心？
走廊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人们开始慌乱——这是林默在新伊甸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恐慌。
夜瞳突然捂住头，痛苦地弯下腰。
“怎么了？”
“艾丽西亚……她在尖叫。”夜瞳咬牙说，“不是用声音，是用精神。她在警告……核心被激活了，但不是周云。是……是遗迹自己在苏醒！”
遗迹自己在苏醒？那个古老的能量源有自己的意识？
震动再次传来，这次更强烈。天花板有灰尘落下，灯光闪烁。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可怕声音。
林默做出了决定：“我们去地下。如果核心被激活，也许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但下面有守卫——”
“现在一片混乱，守卫可能已经撤离或者转移注意力。”林默从医疗柜里拿出两支镇定剂和一把手术刀，“我们伪装成去救援的样子。”
他们离开诊室，混入慌乱的人群。大多数人在向上层跑，他们则反方向向下。楼梯间里挤满了人，但幸运的是，没人注意两个医生向下走。
越往下，人越少。到达地下三层时，已经几乎没人了。这里的灯光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应急灯在闪烁。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臭氧味，像是强烈的静电。
他们找到了通往遗迹的专用电梯，但已经停运。旁边有一个维修楼梯，蜿蜒向下。
“下面……”夜瞳喘着气，“有很强的精神波动。不是人类，不是变异者，是……别的东西。”
“我们得下去。”林默打开手电筒，“跟紧我。”
他们开始向下走。楼梯很陡，很深。每一层都标注着深度：地下50米，100米，150米……随着深度增加，那种奇怪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空气也越来越热。
到达地下250米时，他们听到了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有节奏的、像是某种古老机器的嗡鸣。伴随着嗡鸣的，还有一种低语——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觉醒……检测……符合条件……启动验证……”
那声音用词破碎，但能理解意思。遗迹真的有某种智能？
终于，他们到达了地下300米。楼梯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是被强行撬开的。门内透出明亮的蓝光。
林默和夜瞳对视一眼，然后小心地探头看向里面。
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直径至少两百米，高度超过五十米。洞穴的墙壁不是自然岩石，而是光滑的、金属质的表面，上面刻满了发光的纹路——和小七在巴塔哥尼亚发现的那些纹路相似，但更复杂，更完整。
洞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晶般的结构，大约有十米高，形状像是无数个几何体的组合。它正在缓慢旋转，每旋转一圈，就发出更强的蓝光和那种嗡鸣声。
而在这个结构周围，散落着几具尸体——是基地的守卫和研究员。他们的死状很奇怪：没有外伤，但表情极度惊恐，像是被吓死的。
周云站在水晶结构前，背对他们。他身边还有几个人，包括安娜博士和苏明玉——两人都被铐着手铐，被士兵押着。
“终于……终于激活了。”周云的声音充满狂热，“史前文明的遗产，能够重塑生命形态的能量源。有了它，‘升华’将不再是实验，将是整个物种的飞跃！”
水晶结构的旋转加快，发出的光变得更强烈。那些墙上的纹路也开始发光，像是在响应。
夜瞳突然抓住林默的手臂，脸色惨白：“它在扫描……扫描所有生命形态。它在寻找……‘合适的容器’。”
“容器？什么意思？”
“这个能量源……它不是机器，是某种……生命形态的种子。它需要宿主，需要适合的基因来承载它的进化程序。”夜瞳的眼睛开始流血——精神感应超负荷，“它看中了……艾丽西亚。她的精神结构最兼容。”
几乎在夜瞳说完的同时，洞穴的另一端，艾丽西亚被两个士兵带了进来。她的眼睛依然空洞，但身体在颤抖，像是在抗拒什么。
水晶结构射出一道蓝光，笼罩了艾丽西亚。女孩发出无声的尖叫，身体悬浮起来。
“不！”苏明玉大喊，想冲过去，但被士兵按住。
周云大笑：“完美！最强大的精神能力者，作为新意识的载体！艾丽西亚，接受这份礼物吧！你将不再是个人，你将成为一个新物种的开端！”
林默知道，他必须行动了。现在。
他取出安娜博士给的抑制程序，但问题是：控制台在哪里？
他的目光扫视洞穴，最后锁定了水晶结构基座上的一个接口——那上面插着几个设备，显然是周云连接的控制系统。
距离大约三十米。中间没有掩护，完全暴露。
夜瞳明白了他的意图：“我帮你吸引注意力。我的能力虽然被抑制，但还能制造一点精神干扰。”
“太危险了——”
“没有时间争论了！”夜瞳闭上眼睛，额头青筋暴起。
几秒钟后，洞穴里的几个守卫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蹲下。夜瞳在用尽全力制造精神冲击。
就是现在！
林默冲了出去。全速奔跑，手术刀握在手里。
周云发现了他，转身，举枪：“林默！停下！”
枪声响起。林默感到肩膀一阵灼痛，但他没有停。还有十米，五米——
他扑到水晶结构基座前，拔出周云插在上面的设备，将抑制程序插入接口。
装置亮起红灯。然后，整个水晶结构的旋转开始变慢，光芒减弱。
“不！”周云怒吼，连续开枪。
子弹击中林默的背部，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抓住基座，不让自己倒下。
抑制程序启动。水晶结构发出一声像是叹息的声音，然后彻底停止旋转。蓝光熄灭，艾丽西亚从空中坠落，被苏明玉接住。
洞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
林默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周云愤怒地走过来，枪口对准他的头。
但枪没有响。
因为洞穴开始崩塌了。
能量核心被抑制，似乎触发了某种自毁程序。墙壁开裂，巨大的金属板块从头顶坠落。
“撤退！”周云大喊，带着士兵冲向出口。
苏明玉和安娜博士想过来救林默，但一块巨石落下，挡住了路。
夜瞳冲过来，拖着林默向出口移动。但林默失血过多，太重了。
“放下我……你自己走……”林默喃喃道。
“不。”夜瞳咬牙，“要走一起走。”
更多的石块落下。出口正在被掩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上方跃下——是瞬！他用极限的速度穿过坠落的石块，抓住林默和夜瞳。
“抓紧！”瞬大喊，然后以人类不可能的速度冲向出口。
他们在最后一秒冲出了洞穴。身后，巨大的轰鸣声中，整个地下遗迹彻底坍塌。
地面上的基地也在崩塌。防御系统失效，能量护盾熄灭。远处，秦风的队伍抓住机会，开始全速冲锋。
周云已经不见了，显然从其他出口逃走了。
林默躺在冰面上，看着格陵兰的星空在头顶旋转。血从伤口不断涌出，寒冷开始渗透。
但他笑了。因为夜瞳活着，艾丽西亚自由了，周云的疯狂计划被阻止了。
至少暂时。
远处传来秦风的声音：“林默！坚持住！”
他闭上眼睛，让黑暗吞没自己。
但这次，黑暗不再可怕。
因为他们赢了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