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内部,时间失去了意义。
楚天的意识沉浸在那片由四季法则构建的微型世界里,九百年的光阴如流水般从指尖淌过。他“看”着这个世界从虚幻的光影逐渐变得厚重、真实——山川有了脉络,江河有了流向,连那些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光点生灵,也开始演化出简单的喜怒哀乐。
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是谁。
记得雪无情在雪国废墟上回眸时眼角的冰霜,记得月天姬燃烧血脉时眉心碎裂的月纹,记得风清雪化作流沙前那句“桃子好甜”,记得花梦瑶消散时漫天飞舞的镜片。
这些记忆如锚,将他牢牢固定在“楚天”这个身份上,没有彻底融入法则成为冷漠的世界意志。
第九百年的最后一个黄昏,微型世界的四季轮回完成了第一次完整的闭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种法则在轮回之环的调和下,达成了完美的动态平衡。世界中央,那枚承载着楚天意识的轮回种子,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不是破碎,是“成熟”。
裂纹中透出四色光芒——冰蓝、银白、暗金、翠绿,交织成绚烂的光茧。光茧内部,一具全新的肉身正在缓缓成型。
这不是简单的血肉重生。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都由最精纯的四季法则本源构建。骨骼中流淌着冬之寂灭的坚韧,血肉中蕴含着春之生机的活力,经脉里奔走着夏之炽烈的能量,而神魂则被秋之肃杀的清明洗涤。
但楚天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肉身即将完成的瞬间,他主动剥离了所有修为。不是散功,是“归还”——将九百年来吸收的、足以让他一步登临化神巅峰的力量,尽数返还给九荒的法则网络。他只保留了最本源的东西:眉心那枚已经融合成四色圆环的印记,以及印记中承载的四段情念。
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从化神、元婴、金丹、筑基……一路跌落,最终停留在炼气三层——这是肉身能够自然承载的最低限度。剧烈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楚天感觉自己像从云端坠落,重新变回了那个在月神遗迹中刚刚觉醒双脉的少年。
但他笑了。
因为虚弱中,他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实感——心脏在胸腔里跳动,血液在血管中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空气涌入肺部的微凉。这些在拥有强大力量时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此清晰,如此珍贵。
光茧彻底碎裂。
楚天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混沌的空间中。前方,归真之门静静矗立,门扉上流淌着九荒本源的微光。身后,那颗轮回种子已经化作一枚拳头大小的四色晶石,晶石内部,微型世界仍在自行运转,与九荒的法则网络保持着微弱的共鸣。
“该走了。”楚天轻声自语。
他伸出手,触碰归真之门。门扉没有抗拒,反而传来一股温和的吸力,将他整个人吸入其中。穿越的过程很短,只有一瞬,却仿佛经历了四季轮转——先是春日暖阳般的温暖,接着是盛夏烈日的灼热,然后是秋日凉风的清爽,最后是冬日冰雪的刺骨。
当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楚天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漠中。
正是南域。
头顶是炽烈的太阳,脚下是滚烫的黄沙,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沙尘气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青色布衣,那是法则凝聚肉身时自然形成的。身材、样貌和从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心的四色印记已经隐去,只有在他刻意催动时才会显现。
炼气三层的修为,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漠中,几乎和凡人没有区别。
但楚天并不慌张。他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尽管修为低下,但眉心印记赋予了他一种独特的感知能力——他能“听”到沙粒在风中滚动的韵律,能“看”到地底深处水脉流淌的轨迹,甚至能隐约感应到千里之外,东麓桃林中那股熟悉的、即将消散的夏之气息。
风清雪……还在等他。
楚天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朝东麓桃林所在的位置迈步走去。没有动用灵力,只是用双脚在沙地上行走。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沙粒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的温度,能感受到风吹过脸颊的触感,能感受到阳光晒在皮肤上的灼热。
这些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美好。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沙丘后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兵刃碰撞声。楚天眉头微皱,加快脚步翻过沙丘。
眼前的景象让他眼神一冷。
一支由二十几匹骆驼组成的商队正被三十多个沙盗围攻。商队护卫已经倒下大半,剩下七八个人围成一圈,护着中间几辆装载货物的驼车。沙盗们骑着沙马,手持弯刀,正戏耍般绕着商队转圈,不时冲上去砍一刀,又迅速退开,显然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商队中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护着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木匣,脸色惨白却咬着牙不哭出声。老者左肩中了一刀,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裳,却仍死死挡在少年身前。
“老东西,把‘火晶匣’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沙盗首领是个独眼汉子,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手中弯刀指着老者,“否则等兄弟们玩够了,把你们全剁碎了喂沙蝎!”
老者呸出一口血沫:“火晶是送去绿洲镇救命的!镇子里三百多个孩子等着它配药祛寒毒!你们这些畜生,连救命的药材都抢?”
“救命?”独眼沙盗狞笑,“关老子屁事!老子只知道这匣火晶在黑市能卖三百灵石!交出来!”
他挥了挥手,两个沙盗立刻策马冲向商队护卫圈。护卫们勉力抵挡,但实力悬殊,很快又有两人倒下。
楚天站在沙丘上,看着这一幕。以他现在的修为,冲上去硬拼无疑是送死。三十多个沙盗,最弱的也有炼气四五层,那独眼首领更是筑基初期。而他只有炼气三层,肉身虽然由法则重塑,比同阶修士强韧数倍,但也不可能以一敌三十。
但他必须出手。
不是为了当英雄,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少年怀中的木匣里,确实装着浓郁的火属性灵力,而且确实带着药性。老者没说谎,这真是救命的药材。
更重要的是,他在沙盗身上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虽然很淡,但确实是幽冥死气的残留。这些沙盗,很可能和长生殿残部有勾结。
楚天从沙丘上走下,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荒漠中依然清晰。
沙盗们立刻注意到了他。独眼首领眯起独眼,打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几眼,嗤笑道:“又来个送死的?炼气三层?小子,滚远点,别妨碍老子发财!”
商队众人也看到了楚天,老者眼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迅速熄灭——炼气三层,来了也是送死。他嘶声喊道:“小兄弟!快走!别管我们!”
楚天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踏在沙地上最坚实的位置——这是九百年来观察九荒法则流动练就的本能,即便没有修为,他对环境的感知和利用也远超常人。
“妈的,找死!”一个沙盗策马冲来,弯刀直劈楚天面门。
楚天侧身,堪堪避开刀锋。刀风擦着脸颊掠过,带起几缕发丝。他没有反击,只是继续向前走,目光始终锁定那个独眼首领。
沙盗愣了一下,调转马头再次冲来。这次楚天没躲,在马蹄即将踏中他的瞬间,他突然蹲身,右手五指如钩,狠狠插进沙地。
不是胡乱动作。他触碰到了地底三寸深处,一条细微的“地脉节点”。这条地脉中流淌着微弱的火系灵力,原本平稳流动,但楚天的手指带着四季印记的本源气息,轻轻一拨——
“轰!”
沙盗马蹄下的沙地突然炸开!不是爆炸,是沙粒被地底涌出的高温瞬间熔化,化作一片直径丈许的熔岩区!沙马惨叫一声,前蹄陷入熔岩,马背上的沙盗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沙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楚天自己。他没想到只是轻轻拨动地脉节点,就会引发这种效果。看来九百年的法则感悟,让他的身体对天地灵力的敏感度和操控力,已经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即便修为低下,也能以技巧引动环境之力。
“修士?”独眼首领脸色凝重起来,“不对……炼气三层不可能引动地火……小子,你是什么人?”
楚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路过的人。放下火晶,你们可以走。”
“哈哈哈!”独眼首领大笑,“你以为弄出点小把戏就能吓住老子?兄弟们,一起上!剁了他!”
二十多个沙盗同时策马冲锋。马蹄踏起漫天沙尘,弯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商队众人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这个年轻人死定了。
楚天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退,反而迎着冲锋的沙盗走去。第一步踏出,眉心隐去的四色印记微微发烫,冬之法则的本源气息散开——不是攻击,是“感知”。他瞬间“看”清了每一个沙盗的移动轨迹,看清了每一把弯刀劈砍的角度,看清了沙地上每一条可以借力的脉络。
然后他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闪避、格挡、反击。但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得可怕——总在弯刀即将及身的瞬间侧身避开,总在马蹄踏下的刹那挪步闪开,总在沙盗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出手。
他抓起地上一个护卫掉落的短矛,矛尖轻点。不是刺,是“拨”。拨在马腿关节处,马匹踉跄摔倒;拨在沙盗手腕穴位,弯刀脱手飞出;拨在沙地某处节点,沙粒突然塌陷形成流沙坑。
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在二十多个炼气中期甚至后期的沙盗围攻下,如闲庭信步。短矛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契合。
但楚天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的身体毕竟只有炼气三层,体力有限。而沙盗人数众多,耗也能耗死他。
必须速战速决。
他眼中寒光一闪,短矛突然脱手飞出,不是射向任何沙盗,而是射向独眼首领身旁三丈外的一处沙地。短矛没入沙中半尺,矛杆微微震颤。
独眼首领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刻,他脸色大变。
以短矛为中心,方圆十丈的沙地突然开始“凝固”。不是结冰,是沙粒停止了流动,像被无形的力量锁死在地面。更可怕的是,这片区域内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不是寒冷,是一种更深入骨髓的“寂灭”感。
冬之法则·凝滞领域!
虽然只有十丈范围,虽然只能维持三息,但足够了。
领域内的沙盗们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像陷进了粘稠的胶水里。马匹嘶鸣着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独眼首领疯狂催动灵力,筑基期的修为爆发,勉强能在领域内移动,但速度也慢了十倍。
楚天动了。
他从一个被凝滞的沙盗手中夺过弯刀,身形如鬼魅般在领域内穿梭。刀光每次亮起,必有一个沙盗喉咙被割开——不是他残忍,是这种生死搏杀中,留情就是自杀。三息时间,他连出十三刀,领域内十三个沙盗全数毙命。
领域消散。
剩下的沙盗吓破了胆。他们眼睁睁看着十三个同伴在短短三息内全部倒地,而那个青衣男子连呼吸都没乱。这不是炼气三层该有的战力!这绝对不是普通修士!
“撤!快撤!”独眼首领嘶声吼道,调转马头就想跑。
但楚天不给他机会。他弯腰,从沙地上抓起一把沙粒,在掌心揉搓。沙粒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嗡鸣,表面浮现出淡淡的暗金色光泽——那是夏之印记的本源气息,虽然微弱,但足以引动沙漠中最常见的火系灵力。
他将沙粒撒出。
沙粒如雨点般射向逃跑的沙盗。不是暗器,是“引子”。每一粒沙子触碰到沙盗或马匹的瞬间,都会引动他们体内微弱的火系灵力暴走——炼气期修士对灵力的控制本就粗糙,这一下内外夹击,顿时惨叫连连。
马匹受惊狂奔,将背上的沙盗甩落;沙盗们体内灵力紊乱,有的皮肤冒出火泡,有的口鼻喷出热气,彻底失去战斗力。
独眼首领修为最高,勉强压住暴走的灵力,头也不回地狂奔。楚天没有追,只是抬起右手,五指虚握。
“地脉,锁。”
声音很轻,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志。话音落下,独眼首领前方十丈处的沙地突然裂开,三条由熔岩凝成的锁链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缠向他的双腿。锁链温度极高,触及的瞬间就烧穿了皮甲,烙进血肉。
独眼首领惨叫着摔倒,拼命挣扎,可熔岩锁链越缠越紧,最终将他死死固定在地上。
战斗结束。
从楚天出现到现在,不过一炷香时间。三十多个沙盗,十三个死在凝滞领域,剩下的非死即伤,唯一完好的独眼首领也被熔岩锁链禁锢。
商队众人目瞪口呆。
老者最先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朝楚天深深一揖:“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老朽李福,是绿洲镇商队的管事。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楚天。”楚天简单报出名字,走到独眼首领面前。
独眼首领眼中满是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炼气三层不可能有这种手段!”
楚天没回答,只是蹲下身,盯着他眼睛:“你们身上的幽冥死气,从哪来的?”
独眼首领脸色骤变:“什……什么幽冥死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楚天伸手,按在他胸口。掌心涌出微弱的净化之力——虽然修为低下,但四季印记的本源气息对幽冥死气有天然的克制。净化之力入体,独眼首领胸口立刻冒出缕缕黑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啊——!”独眼首领凄厉惨叫,“停手!我说!我说!”
楚天收手,静静看着他。
独眼首领喘息着,冷汗浸湿全身:“是……是‘黑沙帮’……半个月前,黑沙帮来了个黑袍人,给了帮主一批丹药,说是能快速提升修为。弟兄们吃了后,修为确实涨了,但……但总觉得心里躁得慌,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想杀人……”
“黑袍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他一直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但他右手手背上……有个黑色的眼睛图案,眼睛里有三个瞳孔。”
三瞳黑眼。楚天眼神一冷。那是长生殿“幽冥监察使”的标志。果然,玄黄虽死,长生殿的残余势力还在活动,而且已经开始渗透南域的沙盗团体。
“黑沙帮在哪?有多少人?”
“在……在西边三百里的‘黑风谷’。有……有两百多人,帮主是筑基后期,还有三个筑基初期的副帮主。”独眼首领为了活命,把知道的全说了,“那个黑袍人还在谷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楚天沉思片刻,抬手一挥,熔岩锁链松开,缩回地底。独眼首领愣住:“你……你不杀我?”
“回去告诉你们帮主。”楚天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三天内,解散黑沙帮,离开南域。否则,我会亲自去黑风谷。”
独眼首领连滚爬爬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其他受伤的沙盗也挣扎着逃离,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敢收。
商队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老者李福让护卫们简单包扎伤口,清点损失,然后走到楚天面前,再次深深行礼:“楚恩公,大恩不言谢。这些沙盗抢掠商队多年,绿洲镇几次围剿都没成功,今日您算是替南域除了一害。”
楚天摆摆手:“举手之劳。你们要去绿洲镇?”
“是。镇子里三百多个孩子中了‘寒沙毒’,需要火晶配药解毒。这匣火晶是我们从北原千辛万苦运来的,差点就……”李福说着,眼眶发红。
楚天看了看那个抱着木匣的少年。少年大约十二三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很坚毅。他走到楚天面前,跪地就磕头:“谢谢恩公救了我爷爷!谢谢恩公!”
楚天扶起他:“你爷爷伤势不轻,得尽快治疗。这里离绿洲镇还有多远?”
“往东八十里。”李福说,“恩公若是不嫌弃,可以和我们同行。到了绿洲镇,老朽定当厚报。”
楚天想了想,点头。他正好要去东麓桃林找风清雪,绿洲镇在东边,顺路。而且他也需要了解现在南域的情况——从轮回种子出来,外界过去了多久?九荒现在是什么局势?守界盟怎么样了?这些都需要打听。
商队重新整顿出发。楚天没有骑马,只是跟在驼队旁步行。李福让出自己那匹伤势较轻的骆驼,楚天婉拒了——他需要重新适应这具身体,步行是最好的方式。
路上,李福和少年李安——也就是他孙子——向楚天讲述了这九个月来九荒的变化。
“楚恩公,您不知道,这九个月发生了好多大事!”李安眼睛发亮,“先是南域那边的‘时光之墓’突然消失了,连带着整片沙海都塌陷了。然后九荒各地的幽冥死气开始消退,污染的土壤慢慢恢复,连天空都变蓝了!”
李福接着说:“守界盟那边传来消息,说长生殿覆灭了,那个大魔头玄黄也死了。现在九荒没有宗门统治了,各地都在组建联盟自治。我们南域成立了‘南域联盟’,首任盟主就是当年守界盟的阿骨打大人。”
楚天心中一动:“守界盟……解散了?”
“算是吧。听说盟主楚天大人和玄黄同归于尽了,陈玄长老把盟主之位传给阿骨打大人后,就退隐了。现在守界盟改名叫‘九荒护卫军’,主要维护各地秩序,追剿长生殿残部。”李福叹了口气,“可惜了楚盟主,年纪轻轻就……”
楚天沉默。看来外界都以为他死了。也好,这样更便于行事。
“那……四女主呢?”他轻声问。
李福和李安对视一眼,神色黯然。
“雪无情女侠的焚心剑飞回雪国故地,插在冰层里,现在雪国的冻土开始融化了。”李安说,“月天姬女侠的新月剑镇在幽冥渊入口,每晚都发光。风清雪女侠……她守护的南域桃林今年花开得特别盛,但她本人很久没出现了。花梦瑶女侠……”
少年声音哽咽:“她化作了一颗星星,叫梦瑶星。我娘说,对着那颗星许愿,花女侠能听见。”
楚天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夜空中确实多了一颗温暖的星辰,与九荒的法则网络隐隐共鸣。
花梦瑶……你真的化作星辰,永远看着这片土地吗?
驼队继续前行。夕阳西下时,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绿意——那是一片由胡杨林环绕的绿洲,中央有湖泊反射着金光,湖边散落着几十座土坯房屋。炊烟袅袅升起,隐约能听到孩童的嬉笑声。
绿洲镇到了。
但楚天没有进镇。他在镇外停下脚步,看向东边——那里,东麓桃林的方向,传来一股微弱但熟悉的波动。那是夏之印记即将彻底消散前的哀鸣,也是风清雪最后的呼唤。
“李老,李安。”楚天转身,“我就送到这里。你们保重。”
李福一愣:“恩公不进镇?天色已晚,沙漠里夜间危险……”
“我有要紧事。”楚天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他肉身凝聚时,轮回种子附带的一点“生机露”,对疗伤有奇效,“这个给你,敷在伤口上,三天就能痊愈。”
李福接过玉瓶,眼眶湿润:“恩公大恩,老朽无以为报。敢问恩公接下来去哪?若有需要,绿洲镇随时欢迎您。”
楚天看向东方,眼神温柔:“去赴一个……三百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