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89 代偿血
审讯持续到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吴熙在江屿离开后，交代了更多细节——
她承认自己因为债务压力，在2015年至2023年间，利用建筑顾问的身份为嘉铭建筑和王东宇等人提供了多项违规服务，包括修改地质报告、开具虚假安全证明、在采购中收取回扣等。
但她坚称自己从未参与过任何暴力犯罪，曾经有找陈大龙询问‘服务，也只是因为有被高利贷催债者暴力逼债的恐怖经历。
“那些催债的人……会大半夜砸门，会在门口泼红漆，会把死老鼠和带血的刀片塞进快递箱寄过来......”
“会打电话告诉你吴雾今天放学走了哪条路，扬言要把她卖到边境去抵债。”
“吴雾初三时，他们有一次......甚至不知道怎么哄骗了一个同班担任化学课代表的学生，在那天的最后一节化学课结束后，故意没等还在整理笔记的吴雾，直接把门反锁了。”
“还在门外骗她说是我的要求，因为她上次化学期中考退步了，让她呆在实验室里别回家，自己好好反省。”
吴熙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指死死抠住金属桌沿，指甲边缘泛起病态的白，“......我开完教研会议后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外面下了大暴雨，可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回家。”
“我发信息询问她的班主任，班主任又说那天是准时放学的。”
“我太害怕了，潜意识也猜到是可能和那些催债的有关......”
“果然，我打电话过去问，他们说我这个月还债时间晚了两天，并且威胁我如果敢声张或者报警，下次就不止是把吴雾关在学校这么简单了。”
“......他们连我女儿每次考试成绩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怎么敢追究？”
李烨阳队长沉默地听着，老刑警坚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见过太多被高利贷逼到绝境的家庭，可当受害者是自己经常在电视报导中看到被表彰的优秀教师时，强烈的荒谬感还是让人胸口发闷。
女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黑暗岁月里的窒息感压下去，“后来.....我疯了一样告诉开车赶到吴雾初中，暴雨下得特别大，天都是黑沉沉的，雨刮器开到最大，好像也看不清路......”
“三楼实验楼的灯全部暗着，是保安帮我打开的门。吴雾就......”
“就蜷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背诵着化学元素周期表......只有闪电的光......一下一下......照亮她的脸......”
吴熙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惨白的光晕，仿佛穿透时空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她看见我……轻轻的叫了一声妈妈，问我‘真的是妈妈让化学课代表把我关在这里，反省期中考化学退步的么？’......”
吴熙的声音陡然哽住，巨大的痛苦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地从唇中挤出破碎的哽咽：“……我说‘是，雷暴天气最适合训练专注力。妈妈希望你能记住教训，下次成绩要考好，你必须永远是第一名’……”
“......我能怎么办！让她知道自己七岁就像个货物一样，被亲生父亲明码标价扔上赌桌吗！......李队，像我们这种人，根本输不起。”
“要么带着金牌走到顶峰，要么和失败者一起腐烂......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完全没办法讲道理的......”
“就比如从全然公平的角度来看待问题，那吴沸务欠下的债，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离婚了！”
“......我只是在年轻时被他的花言巧语和伪装出来的温柔体贴所蒙蔽，以为他真的是个风度翩翩，还认可我数学研究与教育责任心的好医生......”
“婚后他才暴露出卑劣的真实面目——只是想利用我的稳定收入来还清赌债，并且还想接着上赌桌！他动不动就家暴我......甚至威胁要让吴雾也知道厉害......”
“我当年好不容易才在老师的帮助下摆脱他，成功跟他离婚......结果这些要债的，”
“就是能耀武扬威地来再次威胁我，来伤害吴雾......”
“报警也只能罚点小钱草草了事，下次的骚扰还会变本加厉......曾经帮助我的江明远老师甚至还出了车祸......”
“所以我和我女儿除了成功，都无路可走......如果不能熠熠生辉地站在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就随时可能被魔鬼生吞活剥啊......”
“......这件事以后，我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个有魄力能摆平吴沸务和他带来的麻烦的人。但是我当时只是一个数学老师，没有这方面的渠道。”
“所以就计划退而求其次，看看能不能先请到一个孔武有力的保姆。”
“在我在学校加班和接外面辅导课的时候，能负责接送及照顾吴雾。最好是同性，风险会比异性小很多。”
“当时找我补习的学生中，家里背景最强的，就是当时就读静波燕宇初中的王毅航同学，他全科都是请市里当选过优秀教师的名师来上一对一家教的。”
“他父亲的人脉肯定比我更广，于是我就委婉地向他父亲王局长提了这个想请保姆的请求。后来介绍了张荔晴阿姨到我们家，据说她在当护工时，一个人就在火场中救出了三个小孩。”
“我也是从张阿姨口中认识了王东宇，她说是王局长的弟弟介绍她过来的。”
“在我故意在张阿姨面前表现出建筑方面的特长后，王东宇果然请我去开泽冰路38号汽修厂的证明。当时我碰到了陈大龙，很多男人包围着他，叫他龙哥，手臂上还有刺青，看着就像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
“因此我就主动上去问他能不能提供诸如‘找人，恐吓，处理麻烦’等服务，想要彻底解决逼债的问题，结果他的报价实在是太高了，远超出我当时的经济能力。”
“并且我估算了一下性价比，认为就算日后的能力足以支付了，不如把这笔钱拿来投资吴雾。”
“如果我能她送到很高的地方，高到那些脏手够不着，高到她父亲留下的烂泥溅不到她裙摆，高到......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她也能凭自己的高度，活得干干净净。”
“就像江明远老师的养子一样，或者像沈洲一样，拿到cmo金牌，最好能上到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冬河大学。”
“这样她未来自然不愁社会关注，也就不用再害怕吴沸务带来的潜在威胁。而且方式合法，不用担心留有后患。”
“因此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让陈大龙真正实施暴力犯罪，更绝无谋杀江明远老师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