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85 承重梁
女人似乎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蓦然向后退了半步，高跟鞋跟碾过地上散落的珍珠，发出破裂的轻响。
她的两片唇被咬得发白，像被骤然冻住的血。
“吴老师。”江屿的齿关磨出这三个字，沙哑的嗓音裹着擂台上碾碎对手肋骨的狠劲，“你最好把话说完。”
经验老道的李烨阳队长自然也捕捉到关键的信息断裂点，他力道不大地敲了一下桌面，“吴熙女士，你最明智的选择，是把所有事都交代清楚。”
“现在正是你最好的坦白从宽时机，倘若隐瞒关键证据，后续我们警方查出后，会加重对你的惩处。”
“......”吴熙的嘴唇抖得厉害，车厘子色的口红在惨白灯光下显得诡异而艳丽。
少年不再催促，只是慢条斯理地‘咔哒’一声点亮david盔甲镜面款打火机的幽蓝焰心，又‘咔哒’一声熄灭。
清脆的金属声在死寂里显得格外残忍。
一下。
两下。
三下。
吴熙终于脱力般坐回铁椅，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幻觉，“李队，江同学，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发现的承重梁异常。”
“但是，江同学，我有一个条件。”
“说。”少年的嗓音低哑，带着点痞气的笑意，却像刀背刮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吴熙垂眼看着脚边那串断了线的珍珠手链，光滑透净的白色在她的踝边折射出扭曲的光斑，“等吴雾知道你这么危险后，恐怕不会再用现在那种眼神看你。”
“所以江屿，我的条件是——”
静波一中优秀教师忽然骄傲地抬起下巴，像她年复一年地站在重点班教室里讲解数学压轴题时那般从容，
“离开吴雾。”
江屿把玩打火机的修长指节无声收紧，幽蓝的火焰在少年指间凝固，骨骼发出细微的爆响。
审讯室的白炽灯下，女人的泪痕已干涸成盐晶，只余下眼底精明的光，“你接近吴雾，不就是为了报复我，查清江明远坠楼的真相吗？”
“现在我明白告诉你，我没有推我的老师。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怎么摔成植物人的。”
“但至少在法律的层面上，我绝不是杀人犯。2023年11月6日晚上事发时，我全程都在cmo颁奖会场，警方可以要求调取监控，我有不在场证明。”
“江同学，你走的是一条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悬崖路，你过的是一种充斥着暴力与血腥的混乱生活。”
“吴雾现在会选择你，只不过是因为她认为你是个值得钦佩的数学天才。再加上她无路可走时，只能抓住你这个救世主。”
“或许还有点青春期女孩子对你球技和长相的折服。”
吴熙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少年玩世不恭的表象，直刺他最在意的软肋，“但思维卓绝的数学天才不止你江屿一个，只要吴雾的前景足够光明，随时能找到更体面的替代品。”
“而江同学——”
女人染着丹蔻的指甲优雅地开始整理自己的长发，“你连处理完吴沸务的事情后，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法保证。”
“你身上的麻烦太多了，你的世界太危险了，你的生活太刺激了。你能给我女儿的，除了提心吊胆和流言蜚语，还有什么？”
“吴雾想要的光明未来，你给不起，还会把她也拖进泥潭。”
“你真的认为，等吴雾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之后，等她高中毕业权衡过所有的利弊之后，依然会觉得成为变量的‘江屿’系数，始终是大于零的最优解吗？”
李烨阳对上少年暴戾燎原的黑瞳时皱紧了眉头欲开口，江屿却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意比任何狰狞都更瘆人。
打火机的幽蓝焰舌在骨节分明的掌心‘嗤’地窜起，他面无表情地掀起薄唇，“吴雾让我带话给你。”
“她说——‘我很好。所有的数学作业都有好好完成。今年的cmo竞赛，会拼尽全力，争取拿到金牌。但是，未来我会坚持自己抉择。让她……照顾好自己。’”
少年的复述一字不差，但吴熙轻拢头发的动作戛然而止。
“懂吗？”江屿漫不经心地合上银色镜面金属盖，“雅典娜想要的是自由。任何事，都轮不到任何人，用任何理由，替她说了算。”
“没人能强迫她，包括我和你。”
女人怔然地看着眼前一中最令老师头疼的校霸，少年的鹰眸暴虐得像浸了血，偏偏薄唇还勾着玩世不恭的弧度。
她脑中却浮现出女儿锁骨上浅粉色的樱花形状烙印——
当年自己用圆规刻下时，吴雾也是用这样倔强的眼神望着她。
吴熙瞬间感觉自己被抽走了全部脊梁，身边散落一地的珍珠，像一场来不及落幕的雪。
“......我是静波市立医院新住院楼的建筑结构顾问，对梁柱的形态和施工细节非常敏感。”
“.2023年11月5日，我跪下来请江明远老师帮我隐瞒限位器的事情时，无意中抬头瞥见病房正对着病床的那根主承重梁……”
“我记得很清楚，市立医院新住院楼在709病房这个区域的设计图纸上，那根主梁应该是标准的矩形截面，混凝土浇筑，表面平整。”
“当时我的角度背着709病房天花板的顶灯，但是借着从走廊透进来的光线，我好像……看到那根梁的底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似乎……多了一块不应该存在的……阴影。”
“……我不能完全确定是否是视角问题或者光影错觉，但阴影的形态……不像是自然的混凝土凸起或修补痕迹。非常不起眼，颜色也接近梁体，但轮廓……有点像莫比乌斯带。”
“......第二天晚上江明远老师就坠楼了……如果……如果那不是我的视觉错误或施工瑕疵……”
女人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像被掐住脖子的鸟，“江同学，你应该知道吧？”
“莫比乌斯带意味着打破常规二维曲面的束缚，像在特殊空间结构中自由穿梭的状态......在认知心理学中，这个符号代表............”
江屿的黑瞳骤然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