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天色将晚时驶入了安平县城。
先到了赵家门口,赵老爷和赵夫人听得动静,笑着迎了出来。
“文斌、青文,一路辛苦了!”赵老爷依旧圆润和气,赵夫人也满脸笑容。
“快,进屋暖和暖和,吃了晚饭再让王叔送你们回去!”
“就是就是,这么晚了,在我家吃了再走嘛!吃完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赵友良也热情相邀。
孙文斌和青文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归心似箭。
孙文斌拱手笑道:“多谢赵伯伯、赵伯母了!家中父母妻儿还在等我,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青文也连忙行礼:“是啊,赵伯伯、赵伯母,多谢您们。”
“友良兄一路照顾,陈某感激不尽。家中父母已等候多时,不敢再做耽搁。”
赵老爷见状,也不强留:“理解,理解!游子归家,父母心切嘛!那就不耽误你们了。”
他转向车夫,“王福,务必把文斌和青文平安送到家门口,眼看着进了门你再回来。天冷路滑,仔细些。”
“老爷放心!”王福应道。
赵夫人又叮嘱赵友良:“良儿,你也别只顾着自己玩,改日约上文斌和青文来家里坐坐。”
“知道啦娘!”赵友良挥挥手,“文斌兄,青文,你们先回!过两日咱们再约!”
马车再次启动,先将孙文斌送到家中。
孙文斌与青文道别后,便载着青文,朝着小河湾村行去。
马车刚过村口老槐树,青文就瞧见他爹陈满仓抄着手,缩着脖子朝大路张望。
“王叔,你前边停就行,前边那人是我爹。”
车还没停稳,青文就跳了下来。
“青文少爷,您慢着点!”
“爹!”
陈满仓快走几步过来,没急着说话,先伸手去接他肩上的书箱。
“咋这么沉?带了多少书啊?”陈满仓掂了掂箱子,嘴上这么说着,却稳稳提在手里。
赶车的王叔也跳下车辕,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客气地笑着:
“陈老哥,人给您平平安安送回来了。赵老爷特意嘱咐,要看着青文少爷进了家门才行。”
“哎呀,这大冷天的,辛苦王老弟跑这一趟!去我家喝口热水,吃碗饭吧!”
王叔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赵老爷那头还等着我回话呢。天擦黑了路不好走,我得赶紧回了。”
他转向青文,又拱了拱手:“青文少爷,我就先回了。改日得了空,一定来府上玩,老爷夫人还有我家小少爷都念叨着呢。”
“有劳王叔了,您路上当心。”
看着马车调头往县城方向去了,陈满仓才提着箱子转身往家走,青文紧跟在他身后。
进了院门,灶房屋顶正冒出灰白的炊烟,堂屋门帘子一掀,王桂花探出半个身子。
“是青文回了不?”
她怀里抱着个穿得厚墩墩、小脸红扑扑的娃娃,那娃娃正不安分地扭着身子想往地上溜。
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噌”地窜出来,正是石蛋。
“小叔!小叔!你可回来了!”石蛋直扑过来抱住青文的腿,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你给我带糖了没?我还想听你讲府城的事。”
青文笑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还剩几块压得有点碎的云片糕:“先吃着。等会儿吃完饭再跟你讲。”
王桂花抱着小孙子喊:“先进屋,有啥话进来再说。一个两个的也不嫌冷。”
进屋后王桂花把青文从头到脚仔细瞅了一遍,伸手摸了摸他的手:
“快烤烤火,看你手凉的。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书院里吃不饱?”
“吃得饱,娘。”青文忙道,又低头去细看母亲怀里的小娃娃。
那孩子约莫一岁半的样子,长得敦实,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瞅着他。
青文伸手想碰,他立刻把小脸埋进了王桂花怀里。
“才几月没见,铁蛋长的挺快的啊。”
“小孩子见风长,一天一个样。你不常在家,他有点认生。”王桂花拍着孙子的背笑道
“铁蛋现在还不记事,别说是你,他爹回来他也认生。过两天熟了就好了。”
青文看小侄子可爱,心里很是喜爱,逗着道:“铁蛋?乖,看叔叔。”
小娃娃扭脸看他一眼,又飞快缩回了王桂花怀里。
这时,赵春燕擦着手走出来,笑着招呼:“青文回来啦!路上冷不冷?饭一会就好了!”
她说着,很自然地接过王桂花手里的铁蛋,“娘,您跟青文说话,饭我看着就行。石蛋,别缠着你小叔,让你小叔歇歇脚。”
一家人围着炭盆在屋里说着话。
“娘,大姐和二姐还好吗?”
“你大姐那儿都好,她给向学添了个小子。这下男女双全,李家也满意了。”
“你二姐也怀上了,年后三月份就该生了。你上次回来还没坐稳胎,就没来看你。。”
“那大姐夫和二姐夫今年来不?”
“你大姐和你大姐夫肯定来,你二姐他们不一定。”陈满仓插话道,拿烧火棍拨了拨炭火,“书院里咋样?考了第几?”
“这次年考,乙班里排第一,总排第七。开春后就要去甲班了。”青文尽量说得平淡些。
陈满仓“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甲班好。好好学。”
石蛋在旁边听得半懂不懂,扯着青文袖子问:“小叔,甲班是啥?比乙班厉害不?你是不是最厉害的?”
青文笑着揉他脑袋:“甲班就是换个地方学习。小叔还不是最厉害的,还得学。”
“那你见过府城的大官没?他们穿啥衣服?”石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赵春燕在灶房听着堂屋里的说话声,抿嘴笑了笑,往锅里下了把面。
她这个读书的小叔子,也许真能考个秀才回来。
炭盆里的火哔剥响了一声。
王桂花想起什么,“光顾着说话,青文还没吃饭吧?春燕,饭了没?”
“马上好!”赵春燕在灶房应着。
“可以了!开饭了~”
屋外,天色彻底黑透,屋里,炭火暖融融的,一家人围着桌子聊天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