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孟婆残念消散带来的沉重感,并未让姜小鱼沉溺太久。她很清楚,在这危机四伏的无间鬼域,片刻的迟疑都可能万劫不复。将那份敬意与责任深埋心底,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的困境——如何离开。
魂体内新得的“纯净往生之息”如同一条温顺的溪流,与她伪功德金身中的地府权限部分水乳交融,让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那原本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遗忘”法则,此刻在她感知中,似乎不再是铁板一块,而是呈现出某种……流动的、有迹可循的“纹理”。
尤其是沿着这浑浊的遗忘之河,那股“往生”与“消亡”的规则流向,变得格外清晰。
“河流……必有源头,亦有终点。”姜小鱼凝视着灰白色的河水,心中明悟,“这遗忘之河,其终点,是彻底的虚无消散,还是……汇入地府真正的忘川主流?”
若是后者,或许便能找到回归地府的路径!
这个念头一起,她魂体内的纯净往生之息便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想。而那枚渡厄钱,在经历了与纯净往生之息的隐晦冲突后,此刻也恢复了平静,只是其内部的扭曲规则,似乎被那纯净之力压制了几分,不再那么躁动。
她不再犹豫,将匿空披风的隐匿效果维持在最低消耗,主要依靠新获得的轮回亲和力来规避环境中最危险的法则陷阱,沿着河岸,加速向下游方向奔去。
越往下游,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死寂。扭曲的磷光植物逐渐消失,黑色的土地变得如同焦炭,天空的昏黄也染上了一抹不祥的暗红。河面变得更加宽阔,水流却奇异地缓慢下来,仿佛失去了活力,河水中漂浮的记忆碎片也变得稀薄、黯淡,最终彻底化为虚无。
这里,仿佛是一切“存在”被彻底“遗忘”后的最终归宿。
姜小鱼能感觉到,此地的遗忘法则强大到了极点,若非有纯净往生之息护持魂识,她恐怕早已迷失自我,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她不得不时刻紧守心神,默念关键信息,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抓唯一的浮木。
不知又前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仿佛隔绝天地的灰白色雾墙。雾墙无边无际,向上延伸至视野尽头,向下融入昏黄暗红的天空与焦黑大地。遗忘之河的河水,便是最终汇入了这片茫茫雾墙之中,消失不见。
而在雾墙之前,空间的扭曲感达到了顶点,无数细密的、肉眼可见的黑色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般遍布虚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这里是无间鬼域的边界,也是空间结构最不稳定、最危险的地带!
姜小鱼停下脚步,她能感觉到,雾墙之后,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迥异于鬼域死寂的……秩序法则的气息!那是地府的气息!
出路,就在雾墙之后!但如何穿过这片布满空间裂痕的死亡地带,以及那看似无害却可能蕴含更大凶险的灰白雾墙?
强行穿越空间裂痕,以她目前的状态和受损的匿空披风、定魂梭,无异于自杀。
她尝试调动隙间之力,但此地的空间结构过于混乱和脆弱,隙间之力甫一探出,便引动了附近几条空间裂痕的异动,吓得她立刻收敛。
难道要止步于此?
就在她蹙眉苦思之际,魂体内的纯净往生之息再次自行流转起来。这股力量似乎对那灰白雾墙有着某种天然的亲和力,仿佛同源而出。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遗忘之河的终点,是彻底的“遗忘”与“消亡”,而这雾墙,或许就是这最终规则的显化。但往生之息,代表的是轮回秩序中的“洗涤”与“新生”,是“遗忘”之后,而非“消亡”!
她是否可以……利用往生之息,在这代表终极“遗忘”的雾墙上,短暂地“开辟”出一条通往“新生”(地府秩序)的路径?
没有时间犹豫,身后虽然暂时安全,但佛主的神念不知何时会再次扫来,她必须冒险一试!
姜小鱼盘膝坐下,全力运转魂体内的纯净往生之息。温暖的白光自她魂体透出,在她身前凝聚,不再是防御或滋养,而是化作一枚枚细微、玄奥、蕴含着“洗涤”、“过渡”、“秩序”意味的纯净符文。
她以神念为笔,以往生之息为墨,对着前方那坚实的灰白雾墙,开始勾勒!
起初,雾墙毫无反应,那极致的“遗忘”规则如同亘古不变的顽石。但随着一枚枚纯净符文烙印上去,雾墙表面,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有效!
姜小鱼精神大振,不顾魂力与往生之息的飞速消耗,全力勾勒符文。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她必须确保每一个符文都精准地蕴含“往生”真意,稍有偏差,就可能不是“开辟”,而是“激怒”这片代表终极遗忘的规则之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小鱼的魂体因巨大的消耗而微微颤抖,额角有魂力凝结的汗珠滴落。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动摇。
终于,当最后一枚符文落下,她面前那片约一人高的雾墙区域,所有的灰白色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露出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入口!通道另一端,隐隐传来熟悉的阴气与秩序法则的波动!
成功了!
姜小鱼长身而起,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她不敢耽搁,立刻一步踏出,迈入了那白光通道之中!
就在她身影没入通道的瞬间,那通道便因后继无力而迅速收缩,周围的灰白雾气重新合拢,恢复了原状。
……
仿佛穿过了一条温暖而漫长的水流,当姜小鱼再次脚踏实地时,一股精纯而熟悉的阴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略显昏暗但秩序井然的街道,以及远处那巍峨熟悉的城墙轮廓——
幽枉城!她回来了!真的从无间鬼域边缘,回到了地府!
强烈的疲惫感与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返回往生亭,找到引路人!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欲动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角一处阴影,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两个身着巡城司服饰的鬼差,正拿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而那罗盘指针晃动的方向……隐约指向了她刚刚出现的那片区域!
是巧合?还是……冲她来的?
姜小鱼心中一凛,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匿空披风虽残破,但基础的隐匿之能尚在,她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与那两名鬼差相反的方向潜行。
必须尽快见到引路人!地府内部的“阴影”,似乎比她想象的,动作更快!
她归来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