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裂开的那道缝,像被人用刀划了道口子,边缘还冒着细小的黑烟。我蹲下去,折扇尖顺着裂缝一勾,地面立刻浮起一道银线,蜿蜒如蛇,自行延展成环。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没说话,但呼吸沉了些。她知道我要干什么。
“别愣着。”我把扇子往地上一插,“阵眼在你手里。”
她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星盘碎片,那玩意儿正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咬了下唇,抬手一扯,直接把碎片从腰带上卸下来,扔进我画好的圆心位置。
“咔”一声轻响,碎片嵌进去的瞬间,整圈银纹猛地一跳,像是活了过来。
冥河老怪坐在角落,船桨拄地,水壶抱在怀里,像护崽的老母鸡。他看着阵纹亮起来,咧嘴一笑:“你这图,画得跟欠条似的,真能扛雷?”
“不是扛。”我抽出扇子,轻轻敲了敲阵心,“是骗。”
他眉毛一挑:“骗天道?”
“天道讲规矩。”我蹲下身,指尖沿着一条分支纹路划过去,“它出招,得合律令。可咱们这个阵,走的是‘已死之人不应受劫’这条漏洞——只要阵法成立,它劈下来的雷,就得先查户籍。”
寒星听得一愣:“啥?”
“简单点说。”我抬头看她,“等三日后雷云压顶,它要是敢劈,就得证明我还活着。但它又不能随便认一个‘活人’去劈,否则规则就乱了。”
冥河老怪哈哈一笑:“所以你这是要装死?”
“不是装。”我冷笑,“是让它搞不清我到底算不算‘存在’。”
他沉默两秒,忽然摇头:“你小子,真是疯得有水平。”
我懒得理他,转头对寒星:“到时候你站在阵心,别动,也别说话。星盘会吸你的气息去补‘假死’状态,血契可能会疼,撑住就行。”
她点点头,手指不自觉摸了摸锁骨下的位置。
“还有。”我盯着她,“如果我倒了,你也别救。一动,阵就破。”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站起身,看向角落那个抱着水壶的老头,“轮到你了,债主。该还点利息了。”
冥河老怪哼了一声:“你还真当我是取款机?”
“你不就是?”我扬了扬眉,“三千年前吞了我半口牙的冥河水,到现在连个嗝都没打出来。现在借你一点,算利息都够本了。”
他瞪我一眼,却没拒绝,慢悠悠拔开水壶塞子。一股幽黑色的水流缓缓溢出,像活物般贴着地面爬行,钻进阵纹的基底。
水一入纹,整座阵法立刻泛起微光,由银转青,脉络清晰可见。
“够了吗?”他问。
“不够。”我抬起折扇,扇骨轻轻一磕地面,“再加一句——‘此劫非罚,实为私怨’。”
他一怔:“你说啥?”
“我说。”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天道降劫,必须基于公律。但如果有人能证明这场劫是私人恩怨,那就不能走公共流程。”
寒星睁大眼:“谁的私怨?”
“渊主的。”我冷笑,“玉简是我拿的,但炼丹的是他。丹毁诀现,是他计划失败,迁怒于我。这劫,本质是他在借天道的手杀人。”
冥河老怪愣了几息,忽然笑出声:“你这是要把锅甩给天道的对家?”
“不是甩。”我眯起右眼,“是提醒天道——它要是真公正,就不该替别人清理门户。”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把水壶往地上一墩,黑水全数灌入阵基:“行,我陪你疯这一回。”
阵纹轰然一震,青光暴涨,随即收敛,变成一种近乎透明的淡影,贴在地面上,像一层看不见的壳。
“阵成了?”寒星问。
“差最后一步。”我从袖中取出玉简,轻轻放在阵心之上。它一接触星盘碎片,立刻开始发光,文字游走不定。
我抬起折扇,扇尖点在玉简中央,低声念了一句:“命非天定,漏洞可改。”
话音落,阵法彻底激活。四周岩壁无声无息浮现出无数细密符文,层层叠叠,如同呼吸般明灭。
冥河老怪啧了一声:“你还真敢写这种话?”
“写了又怎样?”我收起扇子,“它又不敢当场撕我。”
寒星忽然开口:“主人,如果……那天雷真的劈下来,而我没撑住呢?”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就是第一个被天道误杀的护法。”
她脸色一白。
“不过。”我顿了顿,“它要是真敢误杀,我就当场复活,拿着《天命诀》去三十三重天上开直播——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天道公报私仇,竟拿凡人顶罪》。”
寒星眨了眨眼,居然笑了:“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放心个屁。”我走到阵边,一脚踩上阵纹交界处,“你是关键节点,要是中途断了气,我不但没法装死,还得亲自下场打架。累得很。”
冥河老怪懒洋洋靠在墙边:“那你打算怎么撑过三日?闭关打坐?”
“打什么坐。”我掏出折扇,啪地打开,“我要睡觉。”
“啊?”寒星傻了。
“你以为对抗天劫靠的是修为?”我瞥她一眼,“靠的是精神状态。睡得好,脑子才清楚。脑子清楚,才能抓住天道卡顿的那一瞬。”
说着,我直接往阵中央一躺,把扇子盖脸上。
“你……你就这么躺着?”她不敢相信。
“不然呢?”扇子底下传出我的声音,“难不成还要跳大神?”
冥河老怪笑出声:“你这备战方式,比我还摆烂。”
“这不是摆烂。”我掀开扇子一角,看了眼头顶岩壁,“这是精准摆烂。”
寒星还在原地站着,手紧握着戟柄,眼神来回扫视阵法与我。
“别紧张。”我说,“它不会提前来。它得等三日之期满,规则才允许它出手。”
“那万一……它不按规矩来呢?”
“不按规矩?”我重新盖上扇子,“那它就不是天道,是土匪。土匪好办,直接举报。”
洞内安静下来。
阵法的微光静静流转,像某种沉睡生物的脉搏。
不知过了多久,冥河老怪忽然嘀咕了一句:“楚昭。”
“嗯?”
“你刚才说‘直播’……那是啥?”
“未来的东西。”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等这事完了,我教你。”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真觉得……能赢?”
我没有马上回答。
良久,我才开口:“我不是要赢天道。”
“我是要让它记住——”
扇子从我脸上滑落,露出一双未闭的眼睛,直直望着洞顶。
“有人能在它的规则里,走出一条它没写过的路。”
寒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契的位置突然跳了一下,像心跳漏了一拍。
她刚想说什么,阵心的玉简忽然轻微震动,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字,只有两个: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