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上的裂纹还在爬，像有人拿刀在玻璃背面慢慢划。那张脸已经快被蛛网盖满了，可眼睛还睁着，盯着我们，一眨不眨。
我抬脚就想再补一下，扇子都扬起来了。
可就在这一瞬，寒星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向侧面——莲台底座炸开，黑气喷涌而出，一条巨蟒从地底冲天而起，百丈长的身子盘住整个洞府穹顶，尾巴卷住寒星脖颈，直接把她吊在半空。
她双脚离地，手里的戟脱了手，哐当砸在地上。血契纹路瞬间亮到发烫，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蛇尾一圈圈收紧，她脸色涨红，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声。
巨蟒口吐人言，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跪下，或她死。”
我站在原地没动，折扇垂在身侧，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却翻得飞快。
这玩意儿不是实体，是元神化形，靠的是莲台残阵借势重生。但凡这种强行凝形的，都有个通病——假壳子撑得越唬人，里头越脆。
果然，手册一页泛黄纸张自动展开，一行小字浮现：
**“七寸鳞片逆生，触之如神魂抽筋。”**
我眼皮都没抬，扇子轻轻敲了敲唇角，低声说：“蠢狗，别笑太早。”
巨蟒眼珠转动，盯着我：“你说谁？”
“我说你主子呢。”我冷笑，“堂堂十八渊看门的，现在沦落到拿条死蛇吓人，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它怒极，蛇尾猛然一绞。寒星呛咳出声，指尖抠进蛇皮，指甲崩裂也不松手。
但她忽然咧嘴一笑，喘着气说：“主人……我痒。”
话音落，她拼尽全力扭头，用戟尖蹭了一下巨蟒七寸处。
那一片鳞片歪斜倒立，像是被人硬生生插进去又拔出来过。戟尖刚擦过去，整条巨蟒猛地一震，蛇身剧烈痉挛，缠绕力道瞬间松了一拍。
就是现在。
我折扇一抖，银纹闪动，脚尖点地跃起三丈高，直扑七寸位置。扇骨狠狠劈下，只听“啪”一声脆响，一片逆鳞应声飞出，带着黑血洒了一片。
巨蟒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整个洞府都在震。它疯狂甩头，蛇尾松开寒星，她摔下来时我一个侧身接住，顺势将她往后甩开。
“趴下！”我吼。
她就地一滚，顺手抄起星盘碎片，贴墙蹲稳。
巨蟒元神开始溃散，庞大的身躯扭曲着往回收缩。可就在它即将缩回地底的一刻，头顶结界忽然嗡鸣震动，一道蛛网状裂痕缓缓浮现。
成了。
我回头大喝：“掷！”
寒星二话不说，把手里那块星盘碎片甩了出去。青铜盘旋转着飞向裂缝中心，咔地嵌进去，篆文骤然亮起，蓝光炸开，裂缝轰然扩大，一道幽蓝光柱从上方倾泻而下，照得整个洞府亮如白昼。
空气里多了股铁锈混着青苔的味道，风从上面吹了下来，带着久违的流动感。
“进！”寒星撑着墙站起来，嘴角带血，却笑得像个刚抢了糖的孩子。
我没急着动，低头看了眼扇子。边缘沾了点黑血，正顺着银纹往下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这血不对劲。
但没时间细看。
头顶裂口还在扩大，蓝光越来越强，隐约能看见上层空间的轮廓——像是个悬空的平台，边缘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柱，中间有个凹陷的坑，形状古怪，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什么。
寒星走到我身边，喘着气问：“上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收扇入袖，“但能让这破山拼了命拦咱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点点头，弯腰捡起戟，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那你还打算上去？”
“不然呢？”我瞥她一眼，“难不成在这儿给这条死蛇收尸？”
她翻了个白眼：“您开心就好。”
我们正要动身，地上那片被掀飞的逆鳞突然微微颤动，接着，一丝微弱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
“你们……进不去的……”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风吹残烛。
我没理，抬脚就往光柱里走。
可刚踏进一步，脚下地面猛地一软，像是踩进了泥沼。我立刻后撤，低头一看——黑石地面竟开始渗出黏稠液体，暗红近黑，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
寒星皱眉：“血？”
“不像。”我蹲下伸手探了探，指尖沾了一点，搓了搓，“太滑，像油。”
她突然一愣：“等等……这味儿……是不是跟刚才毒池边上那个香炉似的？”
我猛地抬头。
角落里确实有个铜制香炉，之前被莲台碎块遮着没注意。现在看去，炉口残留着一点灰烬，颜色发紫，形状像烧焦的花瓣。
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又翻了一页，这次没有字，只有一行模糊的批注影子，像是被水泡过：
**“香燃则锁启，燃尽则门闭。”**
还没来得及细想，头顶裂口忽然传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动了。蓝光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裂缝边缘的石头簌簌掉落。
“不好！”寒星一把抓住我胳膊，“它要关了！”
“那就别等它关。”我反手握住她手腕，“一起跳。”
她咧嘴一笑：“您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们同时助跑两步，在蓝光最后一次闪亮的瞬间纵身跃起。
身体穿过裂缝的刹那，耳边响起尖锐的撕裂声，像是布帛被活活扯开。眼前一黑，再亮时，已落在那悬空平台上。
背后裂口迅速合拢，蓝光熄灭，四周重归昏暗。
我站稳后第一件事是摸扇子——还在。只是扇骨上的银纹少了一道，像是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截。
寒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头看天：“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哪？”
我没答。
因为前方那个坑里，正缓缓升起一块石碑。
碑面光滑如镜，映出我们的身影。可奇怪的是，我的倒影……比真人慢了半拍。
它抬起手的时候，我还没动。
它转头的时候，我还在盯着碑。
寒星也发现了：“这……”
我抬手，试探性地碰了下碑面。
指尖刚触到，石碑突然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四个字：
**“非请勿入。”**
字一出现，整块碑就开始下沉，仿佛要重新埋回去。
我猛地伸手去抓——
碑角擦过掌心，划出一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