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眉头倏然蹙紧,下意识侧身,将丁浅半挡在身后:
“爸!”
凌父却不为所动:
“我只是和她聊聊,又不会吃了她。”
丁浅语气平静:
“好,您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凌父哼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去。
凌寒不赞同地皱眉看她:“这些事与你无关,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丁浅挑眉:
“你父亲找的是我,怎么与我无关呢?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凌寒还想说什么,她却拉住他的手,低声说:
“你爸爸有心脏病,对吧?他常备的药,给我一颗。”
“你要干什么?”
“赶紧的,别废话。”
“我怕等会儿场面太激烈,真把他气出个好歹。”
凌寒无奈,深知她的脾气,只好转身打开客厅的药箱,将一瓶急救药递给她。
她接过来揣进兜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凌寒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向他妈妈走去。
丁浅缓步走近凌父的书房。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门口几名西装笔挺的保镖,直接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房门。
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所有的声音。
书房里,凌父已经坐在宽大书桌的一端。
见她进来,他用夹着雪茄的手,随意地朝对面的椅子示意了一下。
丁浅微一颔首,在对面落座,既无拘谨,也无敬意。
凌父那久居上位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丁浅却浑不在意,斜斜靠在椅背上,连人带椅轻轻晃悠起来。
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视着这间象征凌家无上权力核心的书房。
这里的风格与凌寒书房那儿现代简约、线条冷硬的感觉截然不同。
更奢华,更压抑,也更陈旧。
她的视线掠过博古架上的天价古董。
橱柜里的厚重典籍。
最后停在墙上的一幅字画上,细细辨认着上面的落款。
凌父指尖极轻地敲着扶手,终于打破沉默:
“我凌家的继承人,三番两次因你受伤、涉险。”
“你欠我一个解释。”
丁浅的目光甚至没从字画上移开,随口道:
“凌董,您这话,可就说反了。”
“凌寒身上最要命的那几道伤,全拜您那些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所赐。”
“最凶险的那次,可是差点直接断送在您那位‘心头好’的手里。”
“至于因我而留的那点记号,顶多算个提醒他‘人心险恶、世道艰难’的小教训。”
几句话,轻飘飘落地。
彻底奠定了今天这场对话的基调。
凌父静默地看了她几秒,缓缓开口:
“多年未见,你倒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丁浅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扯了扯嘴角:
“拜您所赐。”
话音落下,凌父终于第一次,真正地、不带任何预设地审视起眼前的女子。
每月的调查报告里,她是那个将凌家搅得天翻地覆、让凌寒屡次破例甚至涉险的“祸水”。
记忆深处,她是那个带着点婴儿肥、眼神倔强、说话带刺的半大孩子。
今天晚饭餐桌上的她,安静得近乎透明,低眉顺眼,仿佛不存在。
而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人:
言语无状,姿态放肆!
只随意套着一件睡衣,头发凌乱。
可她的坐姿,微微扬起的下巴,眼神里充满冰冷的戾气。
仿佛穿着的是一身王袍。
丁浅也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地打量回去。
眼前的男人两鬓已染霜色,身材保持得极好,依然风流倜傥。
眉眼间的锐利与掌控一切的威势,历经沉淀,愈发深不见底。
凌父仿佛全然没看见她眼中那份近乎挑衅的打量:
“做人锋芒太过,不懂收敛,往往伤人更伤己。”
丁浅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无趣又老套的话,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
“行行行,打住。凌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省点时间。”
“这些……嗯,老掉牙的台词和对白,就免了吧。”
闻言,凌父也不再绕圈子,直接问:
“那我就直说了,现在的你,站在寒儿身边,除了给他带来危险,让他受伤,让他与家族对立,还有何用?”
“离开他。条件,随你开。”
丁浅懒洋洋地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腿,鞋尖轻轻晃着,姿态放松得近乎无礼:
“条件?不如凌董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看看诚意如何!”
凌父皱眉,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问!”
“小孩多少岁了?”
“他多大年纪,你会不知道?”
丁浅嗤笑一声:
“凌董,您误会了。我问的是外面的那个。”
“哦,不对,或许是那一堆私生子。”
最后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擦着凌家光鲜亮丽的门楣。
凌父盯着丁浅:
“你调查我?”
这话,几乎就是变相承认了。
“调查?凌董,您也太看得起自己那点风流债了。”
“这还需要特意去查吗?”
丁浅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
她欣赏着凌父铁青的脸色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慢悠悠的补充:
“狗改不了吃屎。”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父捏着雪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周身那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威压再也控制不住。
他盯着丁浅,那双惯于裁决、俯瞰众生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丁浅却像是毫无所觉,迎着那足以让常人腿软瘫倒的骇人目光。
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挑衅的、冰冷的、甚至带着点疯狂快意的笑意。
“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对着你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死心塌地!”
凌父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抑制不住的怒火。
丁浅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这啊,还得谢谢您呢,凌董。”
“谢我?”
“可不?要不是您当年,执意要把那个外面来的‘宝贝疙瘩’领进门,搞得家宅不宁。”
“他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被人暗算,不得不躲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去?”
她挑眉看着他。
凌父夹着雪茄的手停在半空,他脸上的神情虽然还平静,但是眼底翻涌着黑色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旋涡。
“我又哪来的机会,在那个破地方,‘偶遇’他,然后用尽手段,一点一点,缠上单纯的他呢?”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
“没错。”
丁浅回答得干脆利落,理所当然:
“这么大一块‘跳板’,这么完美的一个‘缺口’,明晃晃地摆在我面前,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她把烟含在唇间,摸索着口袋。
哦豁,没有打火机。
这个烟还是凌寒扔在房间地上的那盒,她洗澡出来后,宝贝极了捡起放进口袋的。
凌父看着她的动作,问:
“寒儿……他知道吗?”
“自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如此,我倒是,小看你了。”
“省省吧,凌董。”
“毕竟您挺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