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突然闪了三下,灭了。
沈晋军下意识摸出桃木剑,镶金的剑鞘在昏暗中泛着微光。他刚想喊菟菟和小飞躲到身后,就听见广成子“哎哟”一声,接着是糯米袋落地的窸窣声。
“谁踩我脚!”广成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新买的道鞋!三百块呢!”
“是我。”广颂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响,“别吵,谢汉辉动了。”
沈晋军赶紧凝神去听,只闻得“嗖”的一声破风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头皮飞了过去。他猛地矮身,就见一道黑影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的阴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黑暗中炸开。广颂子不知何时摸出把铁尺,正死死架住谢汉辉手里的阴煞石。那石头黑得发亮,被铁尺抵住的地方冒着白烟,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
“你越来越能打了,比你那废物兄弟强多了。”谢汉辉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手腕猛地用力,阴煞石往下压了寸许,铁尺上瞬间结了层白霜。
广颂子没说话,只是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往怀里摸。沈晋军瞅见他摸出个黄布包,看形状像是块玉佩,刚要往谢汉辉脸上甩,就被一道红影打断了。
许馥妍不知何时飘到了云游子面前,红裙在夜风中卷出好看的弧度,手里把玩着根银簪,簪头的珍珠映着远处的霓虹灯,闪得人眼花。
“云游子道长,”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甜得发腻,“上次没好好请教,今日正好切磋切磋?”
云游子的拂尘“唰”地展开,银丝在黑暗中织成道光网:“妖女少废话,接招!”
银丝直取许馥妍面门,她却不躲不闪,只把银簪往光网里一送。奇怪的是,那看似普通的银簪竟像把快刀,瞬间划破光网,还带着股腥气,直刺云游子的手腕。
“小心!簪子上有尸油!”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炸响。
云游子赶紧收招后退,银丝还是被银簪划断了几根,落在地上“滋滋”冒烟。他看着断丝皱眉:“你这簪子是用枉死新娘的骨头磨的?”
许馥妍把银簪插回发髻,笑得更娇了:“道长好眼力。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贝,沾了七七四十九个处子的心头血呢。”
这话听得沈晋军头皮发麻,刚想提醒广颂子注意,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条街,也照亮了从暗处冲出来的一群人影。
为首的是个穿花裙子的女人,裙摆上绣着俗气的牡丹,正是“火组”组长涂晨亿。她手里举着个打火机,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身后跟着四五个黑月会成员,周永平也在里面,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看着比上次更狼狈了。
“涂晨亿!”清风道长把钢管往地上一顿,火星溅起半尺高,“上次放你跑了,这次还敢送上门来!”
涂晨亿“嗤”笑一声,打着火机点燃嘴里的烟:“老东西,上次是我懒得跟你玩。今天正好,把你们这群正道的伪君子全烧成灰,给我们会长当肥料。”
她说着往地上扔了张符纸,符纸落地即燃,化作道火墙朝众人扑来。广钧子和广晋子反应快,赶紧往火墙前撒糯米,白色的糯米遇火炸开,暂时挡住了火势。
“沈晋军!带孩子躲开!”清风道长喊着,举着钢管就冲了上去,钢管砸在火墙上,溅起无数火星。
沈晋军拽着菟菟和小飞往旁边的巷子退,刚退到巷口,就见周永平举着把短刀冲了过来,刀上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锅底灰。
“小子,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躲!”周永平的脸因为兴奋而扭曲,短刀直刺沈晋军的肚子。
沈晋军侧身躲开,桃木剑顺势往他胳膊上拍。周永平疼得嗷嗷叫,短刀掉在地上,他捂着胳膊后退两步,突然从怀里摸出个玻璃瓶,往地上一摔。
瓶子里的液体瞬间化作黑雾,带着股臭鸡蛋味,直往沈晋军脸上扑。菟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手里的胡萝卜狠狠砸进黑雾里,只听“滋啦”一声,黑雾竟淡了大半。
“胡萝卜还能克邪?”沈晋军愣住了。
“是我早上给她抹了糯米粉。”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得意,“广成子那胖子的假药没用,糯米粉可是真家伙。”
小飞趁机往周永平腿上扔了块石头,正打在他的膝盖弯。周永平“噗通”跪倒在地,沈晋军上前一步,用桃木剑抵住他的脖子:“服不服?”
周永平还想嘴硬,就见菟菟捡起地上的短刀,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比划:“再动我就把你胡子刮了!”她那认真的模样配上圆乎乎的脸,愣是把周永平吓得没敢吭声。
另一边,广成子正跟个黑月会成员打得不可开交。他手里挥舞着个铜铃铛,嘴里念念有词,那成员却跟没听见似的,抡着钢管往他肚子上砸。
“你这铃铛是假货吧?”沈晋军看得着急。
“才不是!”广成子一边躲一边喊,“这是我花五十块从旧货市场淘的!老板说能驱邪!”
广颂子抽空往这边瞥了一眼,气得铁尺差点脱手:“闭嘴!那是摇奖机上拆下来的!”
话音刚落,谢汉辉突然发力,阴煞石重重砸在铁尺上。广颂子被震得后退三步,嘴角溢出点血,谢汉辉却没追,反而转身往云游子那边冲,手里的阴煞石泛着冷光,显然是想偷袭。
“小心师叔!”广晋子喊着,往谢汉辉脚下扔了张雷符。
符纸炸开的瞬间,云游子正好躲过许馥妍的银簪,他借机甩出拂尘,银丝缠住谢汉辉的脚踝。谢汉辉踉跄了一下,阴煞石砸在地上,竟把水泥地砸出个浅坑。
涂晨亿见状,突然往空中扔了三张符纸,符纸在空中连成个三角,化作道火网罩向云游子:“燎原符!给我烧!”
火网来得又快又急,云游子被谢汉辉缠着,根本躲不开。就在这时,玄诚子和玄珺子突然冲过去,俩人用身体护住云游子,道袍瞬间被火星燎得冒烟。
“两个小娃娃倒是忠心。”许馥妍拍了拍手,银簪突然指向玄诚子的后心,“可惜要死得早了。”
沈晋军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想冲过去,就见一道白影从巷子里窜出来,手里的银线比头发还细,“唰”地缠住了银簪。
“谁?”许馥妍脸色微变。
白影落在众人面前,竟是消失的圈圈。她还穿着那件素色旗袍,手里把玩着银线轴,笑得云淡风轻:“欺负小孩子,不太好吧?”
谢汉辉和许馥妍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多了丝警惕。涂晨亿还想往前冲,被许馥妍一个眼神制止了。
“没想到你也要凑热闹。”许馥妍慢慢后退,红裙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看来横江市的热闹,是越来越好看了。”
谢汉辉也收回阴煞石,往许馥妍身边靠了靠。他看了眼被银线缠住的银簪,又看了眼广颂子手里的铁尺,最后把目光落在云游子身上,眼神冷得像冰。
“今天就先到这。”许馥妍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说不出的诡异,“过几日,我会在百煞阵的总阵点,备上薄礼等着各位。”
她说完,带着谢汉辉和涂晨亿等人转身就走,红裙和花裙的影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周永平被两个黑月会成员架着,临走前还不忘瞪沈晋军一眼,那眼神像是要记恨一辈子。
战斗突然结束,众人都有点懵。广成子瘫坐在地上,摸着被打肿的脸:“就……就这么走了?”
云游子检查着玄诚子和玄珺子的伤势,闻言冷哼一声:“她是怕圈圈的银线。许馥妍这女人最惜命,没把握的架从不打。”
圈圈收起银线轴,走到沈晋军身边:“总阵点大概在城西的废弃电厂,那里阴气最重,适合做总枢纽。”
沈晋军看着她旗袍上沾的灰尘,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会跟来这?”
“我跟踪涂晨亿几天了。”圈圈往嘴里扔了颗糖,“这个女人很可怕。”
广颂子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在铁尺上,染红了寸许。他把铁尺收起来,看着谢汉辉消失的方向:“那家伙的阴煞石淬了尸煞,下次再交手,得带点克制的东西。”
沈晋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木剑,又看了看被菟菟拽着衣角的小飞,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沉了不少。
百煞阵的总阵点。
许馥妍的“薄礼”。
还有谢汉辉那越来越强的煞气。
下一次见面,恐怕就没这么容易收场了。
清风道长突然把钢管往地上一拄,声音虽哑却透着股劲:“收拾一下,明天去城西踩点。不管她备了什么礼,咱们都得接下!”
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众人脸上的伤痕,也照亮了他们眼里的决心。沈晋军摸了摸桃木剑,叶瑾妍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说“准备好了”。
是啊,早就准备好了。
不管是红裙妖女的算计,还是黑衣人的煞气,他们都接了。
毕竟,有些账,总得一笔一笔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