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这软饭……吃得真硬。”
他低声吐槽了一句,随后感觉身体一轻,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冷香的气息钻入鼻腔。
是安若瑜。
这位平日里连裙角都不染尘埃的安家大小姐,此刻满身是灰。
原本精致的脸上沾着血污,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让它掉下来。
她的手在抖。
抖得很厉害。
“别哭,丑死了。”韩清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想帮她擦擦脸,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糊糊的,只能尴尬地悬在半空。
“本来就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再哭就嫁不出去了。”
“混蛋。”
安若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霸道。
她不顾韩清身上的血污,一把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双手泛起乳白色的圣光,不要钱似的往他体内灌。
“圣光·回溯。”
“圣光·本源愈合。”
“圣光……”
“行了行了,再灌要奶醉了。”韩清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虽然舒服,但他明显感觉到安若瑜的气息正在急速衰弱。
这傻姑娘是在烧自己的本源给他补血。
韩清眉头一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打断了施法。
“我没事,死不了。就是电池空了,睡一觉就好。”韩清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去帮秦阳他们。”
“可是……”安若瑜犹豫了,眼神执拗得像头小牛犊,“你若是倒了……”
“我若是倒了,还有你。”
韩清打断了她,眼神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场。
那里,秦阳、阚山、洛璃等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割。
虽然失去了指挥,但经过这一路的“调教”,这群学生早已不是当初那群只会按教科书打架的温室花朵了。
只见秦阳举着一面满是缺口的塔盾,猥琐地顶在最前面,也不主动出击,嘴里还在大喊:
“孙贼!往这儿打!爷爷我开了反伤甲,谁不打谁孙子!”
而在他身后,洛璃一边心疼地数着金币,一边撒出一把把绿油油的粉末。
“超级加倍版痒痒粉,这一把就是三万联盟币啊!你们这群畜生,死之前把魔核都给我吐出来!”
那些原本凶悍的刃魔,沾上粉末后立刻丢掉武器,疯狂抓挠着全身,皮肉溃烂。
紧接着,地面突然钻出一根根尖锐的冰棱,精准地捅进了它们的……要害部位。
“爆!”苏晓月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
“嗷——”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谷底。
这画面,太美,简直没法看。全是下三路的招数。
韩清欣慰地笑了笑:“你看,他们学得多快。若瑜,你是全队唯一的奶妈,你的蓝量不应该浪费在我这个废人身上。”
他看着安若瑜的眼睛:“去吧。”
安若瑜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她深深地看了韩清一眼,似乎要将他现在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尸体做成亡灵傀儡,让你一辈子给我端洗脚水。”
留下一句凶巴巴的威胁,她猛地起身,擦干眼泪,转身冲向了秦阳等人的战圈。
“全体都有!向我靠拢!圣光·群体治愈!”
随着一道巨大的光柱升起,原本岌岌可危的学生防线瞬间稳住了阵脚。
韩清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这群在血火中厮杀的同龄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祭坛毁了。
王者死了。
通道断了。
按理说,这已经是SSS级任务超额完成,足以让他们回去吹一辈子牛逼。
但韩清的右眼皮却一直在跳。
大地在震动。
不是那种爆炸引起的震动,而是一种……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低频共振。
咚、咚、咚。
那是死神的脚步。
韩清费力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想点上,却发现手指抖得连打火机都按不下去。
“啪。”
一只满是伤痕的手伸过来,替他点燃了火苗。
是夜刃。
这位原本不可一世的封侯境强者,此刻半边脸都被毁容了,看起来比鬼还难看。
他在韩清身边坐下,也不嫌地上脏,顺手拿过那包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那四个兄弟,没白死。”夜刃吸了一口烟,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
“至少,那个狗屁王者给他们陪葬了。”
“抚恤金,安家、洛家各出一份。”韩清淡淡地说道。
“我会让洛家那个小财迷去操作,保证每一分钱都能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谢了。”夜刃没有推辞。
两人沉默地抽着烟,看着不远处正在崩塌的祭坛。
“后悔吗?”夜刃突然问道,“跟着这群学生,来这种地狱。”
“后悔个屁。”韩清吐出一个烟圈,眼神透过烟雾,看向谷口的方向。
“我们要是不来,那你们就真的死定了。”
提到六万大军,夜刃的手僵了一下。
“虎子……我是说那位猫爷,说它不能动凡俗军队。”夜刃的声音有些干涩。
“也就是说,我们要自己扛。”
“嗯。”韩清应了一声,“大概还有20分钟。”
“我们现在还有战斗力的,算上你那只猴子,不到二十人。”夜刃惨笑一声,“二十对六万。这数学题,怎么算都是零。”
“也不是全无机会。”
韩清扔掉烟头,用脚尖狠狠碾灭。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是赌徒即将梭哈时的疯狂。
“祭坛毁了,他们的‘家’没了,那六万大军现在就是一群无头苍蝇,只想发泄怒火。”
“断魂谷是个葫芦口,易守难攻。”
“只要我们能卡在这里,像根刺一样扎进他们的喉咙……”
“就能拖到秦帅的援军。”夜刃接过了话茬,但他摇了摇头。
“但前提是,我们得活下来。现在的你,连站都站不稳。”
“谁说我要站着打了?”
韩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沾血的白牙,那笑容在昏暗的谷底显得格外森然。
他指了指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脑袋:
“这一仗,不拼命,拼脑子。”
“我手里还有一些之前没舍得用的‘违禁品’,既然要当地狱的守门人,咱们就得把门焊死了。”
风起了。
带着更加浓烈的血腥味,从谷口呼啸而入。
那是六万深渊大军的先锋部队,带来的死亡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