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盯着那团被黑雾包裹的身影,脚底传来一阵阵闷响,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他后退半步,左脚踩到一块碎裂的地砖,发出轻微的咔声。背包里的离火旗还在发烫,但他已经把它收回识海,只留下一丝灵识连接,防止彻底被污染。
秦无涯站在原地,双臂张开,黑雾缠绕全身,脸上带着笑。他的声音从雾中传出,低沉却清晰:“你们挡不住的。当第十个洞天开启,一切都会重归原位。”
话没说完,校长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罗天成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色夹克,手里托着一方古印,脸色苍白得吓人。进门后没有看江临渊,也没有理会秦无涯,而是径直走到镇魔碑前,将古印按在碑面中央。
一声闷响自地下传来。
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中浮现出九道青铜锁链的影子,缓缓向上延伸。锁链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金光微闪,像是有生命般扭动。
秦无涯的笑容变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黑雾正在被某种力量压制,往体内收缩。他用力挣扎,但双脚已被地面伸出的锁链缠住,越收越紧。
“你终于来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暗处。”
罗天成没答话。他咬破指尖,在古印边缘画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印角滑落,滴在碑前的地面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九根锁链全部升起,如蛇般缠上秦无涯的身体,分别穿过他的肩、腕、腰和腿,将他整个人吊在半空。黑雾剧烈翻腾,试图冲破束缚,却被锁链上的金纹一次次压回去。
“封!”罗天成低喝。
锁链收紧,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秦无涯的身体猛地一震,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笑意。
“你们根本不知道守的是什么。”他说。
江临渊站在原地没动。他感觉右脚踝深处那根红丝又开始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一次呼应。他下意识运转青帝诀,金光顺经脉而下,在脚踝处形成一道屏障。红丝碰到金光,立刻安静下来。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罗天成跪坐在碑前,双手撑地,呼吸变得急促。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微微发抖。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大半灵力,现在只能靠意志维持禁制运转。
“他还能撑多久?”江临渊问。
罗天成喘了几口气才开口:“只要锁链不断,他就出不来。”
“但如果断了呢?”
“整个城市都会塌下去。”罗天成抬头看着他,“不是地震那种塌,是规则崩坏。街道会扭曲,人会消失,连时间都会乱。”
江临渊没再说话。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背包,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行红色字迹:【检测到上古封印松动,建议立即撤离】。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关掉了界面。
“我不能走。”他说。
“这不是选择。”罗天成声音沙哑,“是命令。你是签到者,身上连着十个节点。如果你离开,其他地方的封印也会跟着松动。”
江临渊皱眉:“所以我不动,反而更危险?”
“你动,是引爆;不动,是延缓。”罗天成闭上眼,“我现在做的,就是争取时间。”
锁链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两人同时转头。
秦无涯仍被悬在空中,但嘴角的黑血正顺着下巴往下滴。血落在锁链上,竟没有蒸发,反而渗了进去。那滴血像是活物,在金纹间缓慢爬行,所过之处,符文光芒变暗。
罗天成瞳孔一缩,立刻掐诀催动灵力。锁链金光暴涨,试图驱逐异物。可那滴血已经深入链条内部,消失不见。
几秒钟后,锁链缝隙中开始渗出新的液体。
暗红色,带着温度。
它顺着锁链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形状不规则,却隐隐组成一个符号——弯折的线条,中间一点,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江临渊认得这个符号。
他在实验楼地下签到时,曾在一面墙上见过同样的图案。当时系统提示那是“括苍山洞天”的标记之一。
但现在这个符号不一样。线条更粗,点的位置偏移了半分,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改写过。
“这血……”他低声说,“不是他的。”
罗天成睁开眼,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脸色瞬间发白。
“也不是我的。”他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锁链滴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江临渊慢慢往前走了一步。他没有靠近秦无涯,而是蹲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血迹。那符号还在变化,边缘微微蠕动,像是要重新组合。
他伸手想碰,却被罗天成一把拉住。
“别碰。”罗天成说,“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东西。”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罗天成摇头,“但我见过类似的痕迹。二十年前,第一道裂痕出现的时候,地上也有这种血。那天之后,城西的三个小区消失了,没人知道去了哪。”
江临渊站起身,看向秦无涯。
“你说你知道我们在守什么。”他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秦无涯笑了。他的脸被黑雾遮住一半,露出的那只眼睛却异常清明。
“你以为这座碑是用来镇我的?”他说,“错了。它是用来喂它的。每一道裂痕,每一次献祭,都是在给它送食。而你们这些守阵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罗天成身上,“不过是看门的狗。”
罗天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闭嘴。”他说。
“你不信?”秦无涯声音轻了下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启动禁制,都要用血?为什么非得是你罗家人的血才行?你真以为自己是在守护?你只是在按时交粮。”
江临渊看向罗天成。
后者没有否认。他的肩膀微微塌下,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我不是为了它。”他低声说,“我是为了下面的人。”
“下面?”秦无涯笑得更厉害了,“你到现在还不敢说出那个字?好啊,我替你说——地底不是阵基,是胃。这座学校建在它的胃壁上,你们所有人,每天走路、吃饭、睡觉,都在它的身体里。而你引以为傲的‘守阵’,不过是在帮它消化食物。”
江临渊后退一步。
他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签到时,地面传来的轻微颤动。那时他以为是管道震动,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呼吸。
系统界面再次弹出警告:【检测到高维波动,建议切断所有节点连接】。
他没有理会。
“如果真是这样,”他说,“那你为什么要唤醒它?你也会被吞掉。”
“我不会。”秦无涯看着他,“因为我本来就是它的一部分。从我踏入这片地界的第一天起,我就成了它的肠。你要杀我,等于割自己的肠子。”
罗天成突然站起来,抬手拍向古印。
一声巨响,锁链再次收紧。秦无涯的身体剧烈晃动,黑雾被挤压到极限,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但那笑声仍在继续。
“没用的。”他说,“你压得住我一时,压不住它一辈子。它饿了太久,现在已经闻到味道了。江临渊,你身上的签到节点,每一个都在散发香气。它马上就要醒了。”
江临渊低头看向自己的背包。
里面静静躺着半截燃尽的香。母亲求来的平安符,最后一次燃烧是在体育场通道坍塌时。从那以后,它再也没有亮过。
可就在这一刻,香灰突然轻轻一颤。
像是被风吹动。
但实际上,房间里没有风。
罗天成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盯着那截香,嘴唇微微发抖。
“来不及了。”他说,“它已经察觉到你了。”
江临渊没有回答。他把香重新插回背包侧袋,拉好拉链,然后抬起脚,踩碎了地上那滩血迹组成的符号。
血溅到鞋面上,留下几点暗红。
他看向罗天成:“还有别的办法吗?”
罗天成沉默了很久。
最后摇了摇头。
江临渊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罗天成问。
“去找能烧干净的东西。”他说,“既然它是胃,那就让它尝尝烧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