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飞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车里正一脸担忧望向这边的王晓棠，又看了看旁边那两位神情紧张的护送人员，最终还是顺从地跟着苏灵婳，走到了几米外一棵大树的阴影下。
这里，恰好能避开车上和其他人的视线。
一进入这片阴影，顾云飞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眼前的苏灵婳，和刚才那个温柔叮嘱朋友的女人，判若两人。
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此刻像是结了冰，没有一丝温度，只有锐利如刀的锋芒。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场，从她纤细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顾云飞。”
她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像是冬日里最冷的寒风。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
她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干净净。
“王晓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她为你奋不顾身，跑去京市那个龙潭虎穴。这份情意，有多重，你心里应该清楚。”
苏灵婳缓缓地，向他走近了一步。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增强。
“我把她交给你。你如果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掉一根头发……”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或者，让我知道，你是在利用她，把她当成你博弈的棋子……”
“我保证。”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无论你背后站着谁，我都会找到你，然后，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来自女王的最后通牒。
在说这番话的同时，苏灵婳再次催动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像一根无形的尖针，狠狠地刺向顾云飞的大脑！
她要撬开他的思想，她要看看，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对自己这番致命的威胁，到底是什么反应！
然而，和上一次一样。
她的精神力，在接触到他大脑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
不对！
这一次，苏灵婳清楚地感觉到，在她的精神力消失的刹那，有一股极其微弱，但又极其坚韧的力量，从他的脑海深处，反弹了回来！
那股力量，并不带攻击性，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御。
就好像，一个睡着的人，被蚊子叮了一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苏灵婳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有防备！而且，他的精神力，或者说灵魂力量，强大到了一种她无法想象的地步！她的全力一击，对他来说，竟然只相当于被蚊子叮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
就在她心神剧震，为自己这个发现感到无比惊骇的时候，顾云飞的反应，更是让她始料未及。
面对她这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胆寒的威胁，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惧色，那张一直挂着的，温文尔雅的面具，反而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缓缓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实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甚至可以说是……饶有兴致的笑容。
那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顾云飞，是一块温润的美玉，让人心生好感，却又觉得疏离。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带着一种邪性的魅力和无法预测的危险。
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吗？
苏灵婳的心里，警铃大作。
她感觉自己，好像招惹了一个，比她想象中，还要麻烦无数倍的存在。
苏灵婳的脑子飞速运转。
她所有的底牌，无论是气场压迫，还是精神刺探，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都失效了。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自从得到空间以来，她一直都是掌控全局的人。无论是面对歹徒，还是面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各路牛鬼蛇神，她都游刃有余。
可今天，在顾云飞面前，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新手。
一个拿着满级装备，却发现对方是游戏Gm的新手。
这种感觉，糟透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顾云飞，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结果，顾云飞却笑了。
他看着苏灵婳那张因为震惊和不解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向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苏灵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他微微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威胁我？很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磁性，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搔刮着人的耳膜。
“苏灵婳，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苏灵婳的瞳孔，猛地一缩。
有趣？
她赌上一切的致命威胁，在他听来，只是“有趣”？
这个男人，是疯子吗？！
“说实话，”顾云飞的目光，落在她那因为愤怒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眼中的光芒，变得奇异而深邃，“我有点期待，你来找我麻烦的那一天。”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苏灵婳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她准备好的一切后手，所有预想过的，他的反应——恐惧，愤怒，妥协，甚至是反唇相讥……全都没有出现。
他竟然在……期待？
期待她去找他的麻烦？
这完全不合逻辑！一个正常人，在听到有人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时，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除非……他有恃无恐。
除非，他确信，自己根本伤不了他。
又或者……他享受这种挑战，享受这种与强者博弈的刺激感。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苏灵婳感到了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棋逢对手”这四个字的分量。
不，甚至不是棋逢对手。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刚刚走出新手村的玩家，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衅了一个满级的大boSS。而那个大boSS，非但没有一巴掌拍死她，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不错，有点意思，我等你成长起来，再来挑战我。”
这种被轻视，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苏灵婳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