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的极光风暴在持续了整整三天后,终于渐渐平息。那场覆盖了整个北极圈的、史无前例的超级极光爆发,成为了全球各大新闻媒体和科学机构争相报道和解密的头条。官方给出的解释是“一次罕见的太阳风与地球磁场剧烈相互作用引发的特大地磁暴”,并警告说可能对全球通讯和电力系统造成持续影响。网络上充斥着各种猜测和阴谋论,但从没有人将它与北极冰层深处某个秘密基地的毁灭联系起来。
一周后,在挪威北部一个偏僻的渔港,一艘破旧的小型捕鱼船缓缓靠岸。船主是一个沉默寡言、满脸风霜的挪威老人,他收下了一笔厚厚的现金,对三位形容憔悴、衣着与当地人格格不入的东方客人的来历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默默地帮他们把船上那个沉重的、密封的金属箱子抬了下来,便驾船离开了。
这三个人,正是孙阳、振宇和刘策。
他们站在冰冷的海风中,看着渔船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海平面上,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脚下是坚实的大地,鼻尖是咸腥的海风,耳边是海鸥的鸣叫和远处小镇隐约传来的生活气息。这一切,与过去几个月里经历的黑暗、冰冷、充满死亡威胁的地下世界和极地冰原,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他们还活着。真的……活着回来了。
“妈的……总算……脚踏实地的感觉……真他娘的好……”刘胖子(刘策)一屁股坐在码头的木桩上,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胖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和冰碴,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重新有了一丝生气。
振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那个密封金属箱。箱子里是他们从北极基地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可能至关重要的物品:那卷丹方残卷的复制品、几块储存着零碎数据的芯片、以及那枚暂时沉寂的“钥石”。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疲惫和眼底深处尚未散尽的惊悸,显示着这场经历对他造成的巨大冲击。他肋下的伤口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依旧隐隐作痛。
孙阳的状态最差。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走起路来脚步都有些虚浮。在北极基地最后那场意识层面的惨烈搏杀,严重透支了他的精神本源,如果不是“钥石”最后时刻护住了他一丝心脉,他可能已经变成植物人。此刻,他裹着一件厚厚的外套,依旧觉得浑身发冷,大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一阵阵的刺痛和眩晕不断袭来。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孙阳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需要休息……还有,弄清楚现在外面的情况。”
振宇点了点头,提起箱子。刘胖子也挣扎着站起来。三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不远处那个安静祥和、仿佛与世隔绝的北欧小镇走去。
他们用身上剩余的、在北极基地找到的硬通货(几枚古金币和一些未经标记的钻石),在小镇边缘租下了一栋带着壁炉的、看起来很久没人住的老木屋。木屋虽然简陋,但足够隐蔽,也远离人群。
接下来的几天,是近乎昏睡般的休整。振宇强撑着处理了三人的外伤,又从镇上买了足够的食物、药品和御寒的衣物。刘胖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仿佛要把之前缺的觉全都补回来。孙阳则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时而发烧,时而盗汗,意识在清醒和混沌间徘徊,脑海中不断闪回着骊山地宫、欧洲古堡以及北极冰墓中的恐怖片段,还有徐福那充满悔恨的警告和“神羲”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终极计划。
直到第五天,孙阳的高烧才终于退去,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他坐在壁炉旁的旧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木屋里很安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刘胖子在隔壁房间如雷的鼾声。振宇坐在对面,默默地擦拭着那把救过他们多次的“破妄”短剑。
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死寂的平静,反而让人感到一种不真实和……空虚。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孙阳终于开口,声音依旧虚弱。
振宇擦拭短剑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眼,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峦,眼神复杂。妹妹的病,是他心中永远的刺。虽然“长生药”的真相残酷得令人绝望,但那份丹方残卷和北极基地的数据中,是否隐藏着一线希望?哪怕只是延长几年寿命的希望?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心底盘旋。但他更清楚,一旦触碰,可能万劫不复。
“胖子……他怎么样?”孙阳换了个话题。
“身体底子好,皮外伤恢复得快,就是精神损耗也不小,还在睡。”振宇的声音低沉,“他……需要时间消化。”
是啊,需要消化。需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了。祖父死亡的真相、骊山陵墓的秘辛、守陵氏的悲剧、徐福的千年骗局、“神羲”组织的疯狂、还有那关乎人类命运的“过滤器”和“星门”……任何一件,都足以颠覆一个人的世界观。而他们,在短短几个月内,亲身经历了一切。
“林夏……和韩亮,有消息吗?”孙阳又问。在北极基地最后的混乱中,他们与林夏的远程联系彻底中断了。韩亮更是自东海一别后,音讯全无。
振宇摇了摇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担忧。“没有。‘蛛网’系统可能也受到了极光的影响,或者……‘神羲’的残余势力进行了清理。韩亮……希望他没事。”
沉默再次降临。未来如同一团浓雾,看不清方向。他们是幸存者,也是携带者,携带着足以惊世骇俗、也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官方会相信他们的故事吗?还是会把他们当成疯子或者危险分子?“神羲”组织真的被彻底摧毁了吗?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残余势力,会不会正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平静的日常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孙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钥石”贴身佩戴着,传来一丝微弱的、令人安心的暖意。这枚小小的石头,是钥匙,是线索,也是……责任。
“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孙阳最终做出了决定,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坚定,“等身体恢复,等胖子缓过来。然后,我们需要重新联系林夏,弄清楚外面的风声。还有……我们必须研究清楚我们带出来的东西。尤其是关于……‘过滤器’和那个‘星门’的只言片语。”
他看向振宇:“宇哥,我知道你担心妹妹。但我们不能再重蹈‘神羲’的覆辙。我们必须找到一条……不同的路。”
振宇与孙阳对视良久,缓缓点了点头,将短剑插回鞘中。“我明白。”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回归平凡,只是短暂的喘息。真相的重压和未来的莫测,如同窗外北欧冬日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们的战斗,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