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原的战火与嘶嚎,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林天皇朝乃至更广阔的天地扩散。
云岚宗发出的“诛魔盟檄”,以最高等级的灵纹传讯,在短短一日之内,便已抵达林天皇朝境内所有稍具规模的修真门派、世家,以及皇室中枢。
檄文言辞恳切而肃杀,详述了瘴气山脉魔主苏醒、魔域急速扩张、魔物潮已冲击边境的严峻事实,并点明此劫非一宗一地之难,乃倾覆人族之祸,号召举国修真力量摒弃门户之见,共赴西南,阻魔于国门之外!
檄文最后,附上了部分由“太虚灵晷”观测到的魔域能量数据影像,那翻腾的暗红、被侵蚀扭曲的地脉灵光,触目惊心。
一时间,整个林天皇朝的修真界为之震动!
……
皇都,钦天监观星台。
监正玄机子手持檄文玉简,面无表情地立于高台边缘,夜风吹动他深紫色的官袍。身后数名身着星纹袍的监副、灵官垂手肃立,气氛压抑。
“云岚宗……好大的声势。”玄机子缓缓开口,声音干涩,“魔劫?哼,百年无人能修,国运低迷,招致邪秽,或许本就是天意。”
一名中年监副上前一步,低声道:“监正,云岚宗所言非虚,南境观测点亦传回异常地动与灵气污浊之兆。且虎威将军吴铮已率虎魄军赴碎星原接战,朝廷若毫无表示,恐失民心,亦寒了边疆将士之心。”
“表示?”玄机子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陛下闻此檄,只道‘朕已知晓,着有司议处’。兵部那帮庸才,能议出什么?国库空虚,精锐边军多在北境防备犬戎,南境那些卫所兵,挡得住魔物?”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云岚宗既愿当这出头鸟,便让他们当去。传令南境各州府,酌情抽调部分府兵、征发民夫,筹备粮草军械,听候……调遣。速度嘛,不必太快。另外,以钦天监名义,发函各州郡修真门派,强调‘谨慎行事,勿堕魔障,一切以朝廷统筹为准’。”
“监正高明!”那监副心领神会。这是典型的拖延与制衡之术,既要做出姿态,又不愿让云岚宗借此机会坐大,更不愿朝廷立刻投入巨大资源。
……
天风城,吴氏商行总号密室内。
二姐吴瑾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未着钗环,正对着面前数枚闪烁不停的传讯玉符快速下达指令,语速快而清晰:
“王掌柜,立刻启动‘乙字三号’应急方案,所有通往西南方向的商路,优先保障粮草、药材、低级灵石、符箓原料运输!价格按战时平价,凡支援前线物资,抽佣减半!”
“李执事,联系‘四海商会’、‘金玉盟’,以我吴氏商行全部信誉担保,签订联合采购契约,无限量收购‘清心草’、‘地根藤’、‘沉银砂’等抗魔物资,溢价两成以内皆可接受!款项从我私库先行垫付!”
“赵先生,动用我们在黑市的所有渠道,高价搜寻任何与上古净化、安魂、驱邪相关的器物、残篇信息,尤其是‘归尘净明宗’相关线索,不计代价!”
一条条指令发出,整个吴氏商行及其庞杂的商业网络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围绕着“支援抗魔”这个核心高速运转。吴瑾眼神锐利,她知道,这场魔劫不仅是修行界的灾难,也是商界的巨大变局,更是吴家乃至林天皇朝的生死考验。资源,将是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关键因素之一。
……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天皇朝境内,反应各异。
以“青阳剑派”、“玄水宗”为首的数个与云岚宗素有交情、或地处西南较近、直面威胁的门派,在接到檄文并初步核实后,反应迅速。青阳剑派掌门当即宣布,由两位金丹长老带队,三百内门弟子即日启程,驰援碎星原!玄水宗亦开放其控制下的数处水脉灵泉,承诺无偿供应净化后的灵水,用于清除魔气污染。
更多的中小门派和修真世家则陷入观望与挣扎。魔劫凶危,稍有不慎便是宗门覆灭,但云岚宗声势浩大,且唇亡齿寒之理亦明。不少势力开始暗中集结力量,筹措物资,一方面向朝廷和云岚宗表示“愿意共赴国难”,另一方面则竭力打探前线真实战况与其他大势力的动向,试图在自保与道义间寻找平衡。
也有少数地处偏远、或与云岚宗有旧怨的势力,暗中嗤之以鼻,甚至认为这是云岚宗夸大其词、借机扩张影响力的手段,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盼着云岚宗在魔劫中消耗实力。
凡俗界,消息虽未完全传开,但西南边境的紧张气氛、官府突然的征发与戒严,已让不少嗅觉敏锐的富商大贾与地方豪强感到山雨欲来,或开始囤积物资,或谋划向内地转移。
一张错综复杂、利益交织的大网,因这一纸檄文,悄然收紧。
……
赤岩岭,归尘净明宗遗址偏殿。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外界风云激荡,此间唯有古老的宁静与淡淡的檀香。
吴璇已亲自赶到。她盘膝坐在那座镶嵌晶石板的古朴书架前,双目微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块记载着“净尘灵光”本源的暗黄色晶石板中。葛长老、刘长老等人则分散在其他晶石板前,全力解读着“地脉修复导引术”与“安魂镇魄香方”。
暗黄色晶石板内,并非具体的修炼法诀,更像是一位上古大能对“净化”本质的感悟与阐述。吴璇的神识徜徉其间,“看”到无数细微如尘的光点,在某种玄妙韵律下汇聚、流转、消散,每一次循环,都带走一丝“杂质”,复归“洁净”与“平静”。她“听”到古老的法音在讲述“尘归尘,土归土”的至理,感受到一种包容万物、却又让万物各安其位的宏大“秩序”意蕴。
这“净尘灵光”的本质,并非霸道地驱散或消灭,而是更接近于“引导归位”、“沉淀净化”,与那缕“终末气息”中的“归寂”道韵有共通之处,却又更加温和、更具可操作性,仿佛为那高不可攀的“终末”法则,搭建了一道可供攀援的阶梯。
不知过了多久,吴璇缓缓睁眼,眸中清澈如泉,却又仿佛倒映着万千尘埃落定的景象。她伸出纤指,凌空虚划,一丝极其精纯、带着淡淡温润光泽的灵力自指尖渗出,这灵力不再是她原本的冰属性特质,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中性”,随着她意念流转,灵力光华微微扩散,所过之处,空气中游离的细微尘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安抚、沉淀,连带着众人连日探索带来的些许疲惫与心绪杂质,都似乎被悄然涤荡了一丝。
虽然微弱,但这正是“净尘灵光”的雏形!
“璇仙子,您领悟了?!”刘长老感应到那奇异而令人心静的灵力波动,惊喜转头。
吴璇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凝重:“仅得皮毛,距离演化真正可净化魔域侵蚀的‘净尘灵光’尚远。但此道方向已明,关键在于如何将这份‘净化沉淀’之意,与我们的阵法、丹药乃至修士的功法相结合,形成切实可用的力量。”
她看向葛长老:“葛师叔,地脉修复之术与安魂香方解读如何?”
葛长老抚须,眼中带着兴奋:“地脉修复导引术颇为神妙,乃是以自身平和灵力为引,沟通地脉灵机,引导其梳理淤塞、驱散‘污秽’,尤擅应对被阴邪之气侵蚀的地脉。虽不能立竿见影净化魔域,但用于修复魔潮过后被污染的关键灵脉节点,或稳定我军控制区地脉,大有可为!安魂香方所需材料虽有几味罕见,但大部分可寻,调制出的灵香对稳固心神、抵御魔念侵蚀,应有奇效!”
“好!”吴璇精神一振,“立刻将所有解读出的传承,加密拓印,火速送回宗门!着重标注‘净尘灵光’本源感悟、地脉修复导引术核心以及安魂香方!秦首席他们正需此道指引!”
她顿了顿,看向幽深的偏殿后方:“此殿似乎并非终点。刘长老,你带人继续探查后方区域,寻找可能存放法器、丹药或其他典籍之处,注意安全。葛师叔,你与我在此,尝试以初步领悟的‘净尘灵光’意蕴,结合符牌与安魂藤,看看能否引动这书架更深层的传承,或找到离开此处、通往宗门核心的路径。”
“是!”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古老殿堂内,微光亮起,新的探索与领悟,在这与世隔绝的秘境中,争分夺秒地进行着。而他们获得的每一点收获,都可能成为外界那场越来越惨烈的战争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