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咆哮,是复仇的战吼。
“吼——!!!”
白猿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遮蔽了东方天际刚刚透出的第一缕晨光,在满目疮痍的安乐镇废墟上,投下了一道宛如移动山脉的巨大阴影。
它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刚刚还对其有过“催眠”之恩的懒人武馆,那双被地狱业火填满的眼眸里,只有一个清晰到极致的目标。
轰!
四肢着地,白猿如同一座被赋予了生命与意志的白色山崩,朝着鹰愁峰的方向,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师、师父……”圣域虽然消失了,但石敢当还躲在武馆唯一没塌的半截墙壁后面,被这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吓得牙齿打颤,“这……这大家伙,也是咱们计划的一部分吗?”
顾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重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回到那张断了一条腿、歪歪扭扭的躺椅上,双眼惺忪,语气里满是被人打扰清梦的不耐。
“动静太大了,吵人睡觉。”
他话音刚落,白猿的冲锋已经碾过了第一条废墟街道。
它的路线简单到了极致,就是一条直线。沿途所有残存的建筑、断壁、燃烧的梁木,在它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灯笼,不是被一脚踩成齑粉,就是被庞大的身躯轻易撞飞,化作漫天碎屑。
稷下学宫的临时营地恰好就在这条死亡冲锋路线的侧面。
文昭衣正带着几名学子,试图从一处摇摇欲坠的房屋下,救出被压住腿的镇民。
“大家小心!木梁要塌了!”
她话音未落,白猿那巨大的身躯已从数十丈外狂飙而过。它并未直接接触营地,但那冲锋带起的恐怖罡风,却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在了那栋本就岌岌可危的房屋上!
轰隆!
二次坍塌瞬间发生。
“快退!”文昭衣脸色惨白,一把推开身边最近的学子。
她自己却慢了一步,一根带着火星的巨大横梁呼啸着砸下,正中她的后背。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她素雅的青色儒裙。文昭衣踉跄几步,勉强撑住身体,望着那座白色山峰狂奔远去的背影,一向充满理想与睿智的眼中,第一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无力与迷茫。
“老天,这究竟是什么……”
而在另一头,苏清蝉的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警报!警报!巨兽正以每息五十丈的速度向我方靠近!预计三十息后抵达!重复!三十息后抵达!”负责了望的探子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声音里满是恐惧。
帐篷内的幕僚们一片哗然,有人下意识地就想下令结阵防御。
“都闭嘴!”苏清蝉一把推开面前的废墟地图,美艳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商人面对风险时的绝对冷静,“所有人!放弃所有不必要的物资,立刻向南转移!不要试图阻拦,不要发出任何挑衅!快!”
“大掌柜,我们的储备……”
“命重要还是货重要?”苏清蝉厉声打断,“执行命令!它有明确的目标,我们不是它的目标!”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精准无比。
相比之下,七皇子赵寂的营地就显得有些狼狈了。他的亲卫训练有素,在第一时间结成了军阵。
“起阵!引导气机,让它绕行!”
数名先天高手合力,试图用一股柔和而庞大的气机力场,像引导水流一样拨开白猿的冲锋路线。然而,白猿对这种程度的干扰恍若未闻,它甚至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的方向,就那么直愣愣地从军阵边缘冲了过去。
“轰!”
几名位于阵法边缘的亲卫躲闪不及,如同被攻城锤撞飞的沙袋,口喷鲜血地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赵寂站在一座临时的箭楼上,看着那头只知前冲的巨兽,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懒人武馆废墟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惊叹与忌惮交织的弧度。
“好一招驱虎吞狼……先是安抚,再是激怒,让这头畜生成为只听他一人号令的刀……”他低声喃喃自语,“顾长乐,你到底是什么人?”
废墟深处,一个隐蔽的洞穴里,正在打坐疗伤的蚩幽被这剧烈的震动惊醒。他惊疑不定地探出头,正看到白猿那庞大的身躯从不远处咆哮而过,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恶毒至极的喜悦。
“哈哈哈哈!打吧!打得越乱越好!最好都死光!死光了,这安乐镇的宝贝,就都是我的了!”
远处的山坡上,燕白露一袭白衣,静静矗立。她看着这一切,内心受到的震撼无以复加。她想过顾休会有办法,却没想过是这种办法。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武学,乃至对“力量”这个词的理解。这不是驱使,这是……制定规则。
转瞬之间,白猿抵达了鹰愁峰山脚。
它没有去寻找蜿蜒的山路,而是直接用那双比磨盘还大的拳头和坚硬的头颅,硬生生地在陡峭的山壁上,开凿出一条笔直向上的通路!
轰!轰!轰!
巨石滚落,山体哀鸣。它就这么咆哮着,一步一步,向着山顶攀登。
懒人武馆的废墟里,顾休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他的右手食指,正随着远处那一声声撞击山体的沉重闷响,在躺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极富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镇武司的临时据点,穆红袖手中的特制望远镜一直死死锁定着白猿的身影。
“目标明确,直奔鹰愁峰。”她冷静地对身边的记录员下达结论,“移动轨迹几乎是绝对直线,排除了自然暴走的可能。它与山顶之人存在直接的、不可调和的敌对关系。结论:安乐镇所有乱局的源头,就在山顶!”
情报通过秘法,飞速地传递了出去。
与此同时,鹰愁峰顶。
苍九旻正闭目享受着力量暴涨的快感,脚下山体的剧烈震动和那股毫不掩饰、直冲他而来的狂暴意志,让他缓缓中断了修炼。
他站起身,周身血色龙气缭绕,原本衰老的面容此刻已经恢复到中年模样,但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知死活的畜生。”他负手而立,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威胁,眼中满是暴怒与不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既然你自己来送死,老夫便一并收了你的精魂,正好用来稳固桩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