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汪桥生亲自来开门,无奈地笑道,“又见面了。”
赫枫和皮克他都见过不止一次,而年纪稍长的春溪派出所雷鸣是钱兰心跳楼自杀案负责警官。
他拿了饮料放在三人面前。
昨天现场勘察警察得出的结论是自杀,虽然动机不明,也没留下什么遗言。
警察在询问他们时,财务部其它员工提到,财务经理梅好当天上午曾批评过她,梅好解释说最近钱兰心工作懈怠,心不在焉,上月完成的报表有好几处错误,马上又到月末,昨天她的确敲打过钱兰心;汪桥生顺着梅好的话说钱兰心找她哭诉,被他劝了回去,又自责自己没发现钱兰心的异常,没能最后挽救她。
可他知道钱兰心不可能是自杀,她离开的前一刻他们还如胶似漆,情浓似火;是什么让她决绝地跳下去呢;监控显示她从汪桥生这里出去后没再见任何人,在电脑前坐了一刻钟,就直接上楼;路边的监控摄像头正好拍到她,虽然有些模糊,但看得出她是主动走到楼边,站了一会儿,突然摔下去。
“她是照片上那个女人吗?”赫枫一直在观察汪桥生,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简单,汪桥生表面非常沉稳,但他身体微微挪了两下还是暴露出他的不安。
汪桥生一愣,后背恍惚爬过一条湿凉的小蛇,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倏地望向赫枫,刚想否认,可看到赫枫笃定的眼神,他低下头。
“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
“你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涉及人命案,这事不可能再私下处理,她知道你们的事被发现了吗?”赫枫问。
汪桥生摇摇头。
“她在你的办公室待了三十八分钟,你们说了些什么?”赫枫问。
这个问题昨天警察就问过,汪桥生非常谨慎,生怕自己说出不一样的回答,“没说什么,”看到赫枫审视的目光,他又补充道,“都是些闲聊,没说正事。”
赫枫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头疼欲裂,两指掐在人中上,锐痛顺着眉头仿佛一把剑撕开了混沌的脑袋;汪桥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糊弄得过去。
“我们……那个了……但我突然发现窗帘上一个破洞,脑子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想到偷拍的事。”汪桥生的目光一点点凝固成一个惊恐的眼神,“当时她也在,她是不是也发现那个地方,我不知道。”他走到里间,抖开窗帘,露出那个破洞。
皮克凑到跟前仔细观察。
这是头一次他们把黄兴利用窥探镜偷拍的设想与现实中的实例结合在一起。
“窗户平时开吗?”赫枫问。
“以前开,出那事后就再没开过。”汪桥生犹豫片刻,“我和钱兰心在一起一共三次,而且都很随机......”他突然顿住,踉跄两步,勉强稳住,“每次都是他老公出差。”
“什么意思?”赫枫问。
“毕竟钱兰心两口子都是公司员工,平时我从不碰她,只有她告诉我他老公出差。”汪桥生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说的?”
“对。”汪桥生呼地站起来,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砸在地上,“这个王八蛋婊子,原来是她,原来是她。”他像只困兽,呼呼喘着粗气。
“你确定?”
“我们早有暧昧,可一直没越界,我也没想过越界,可那次她主动说她老公出差,还说了许多与老公的矛盾......后来,她老公出差就像一个信号......”
“这次你们见面说了什么?”
“她说她老公出差......”汪桥生喃喃地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什么,“其实我已经想和她断掉,可……”
“能确定她知道那个破洞的含义吗?”
“不确定,我也没挑明。”汪桥生双手捂住脸,全身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不管怎么说,至少钱兰心背后的人知道她已经暴露了,凭着汪总的聪明,只要他冷静下来,一定会想到钱兰心。”皮克说,“可那么短的时间,既没打过电话,也没发过微信,电脑上也没有其它浏览记录……”
汪桥生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脸色极其难看。
“你好好想想你和钱兰心的三次......见面是在几号,什么时间?”赫枫说。
显然钱兰心是促成与汪桥生媾和并被拍下艳照的关键人物。
汪桥生冥思苦想,又翻出记事本,终于确定那三个日期,9月18日,10月3日,10月18日。
“那照片到底是哪一天的?”赫枫问。
汪桥生捏住太阳穴,“是10月18日那天。”
“你确定?”
汪桥生点点头,双手捂住脸,“那床单我记得,刚换的。”
“好,我们换个话题,”赫枫拿出向明惠的照片,“我再问一遍,这个人你认识吗?”
汪桥生手指僵硬地拿过照片,照片里是个眼神局促怯懦,依稀还能看出点秀丽的女人;这个女人在这一个多月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瞪着无辜的眼睛,或魅惑或祈求或逼迫,再不会找你,绝对不会,我发誓,如果违背誓言,让我天打五雷轰……
半个月前面前这两位警察曾拿着这张照片来问过他,他理直气壮地否认。
但现在......
他深深地闭上眼睛,“认识。”他迅速调整状态,“出什么事了?”
“说说和她认识的经过。”赫枫没接他的话。
“我,”汪桥生目光闪烁,他有些拿不定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警察到底知道多少,他深信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道理,能不说尽量不说,能少说尽量少说,这件事只是违背道德准则,他并没犯法;这么想着,他反倒彻底坦然放松下来,“我们只见过一次,她......”他错开眼神,“她......”
“照片还在吗?”赫枫直接打断他又在组织的谎言。
汪桥生心里一颤,“没有,我怎么敢留,早毁掉了。”
“你以为你撕了照片,这世上就再不可能有翻版?”赫枫轻笑,并不追问。
“什么意思?”其实汪桥生明白赫枫的意思,向明惠后面还有人,那个人是否留有后手就真说不好。
“你为什么那么痛快就答应给钱。”赫枫含蓄地笑笑,绕开话题。
汪桥生心里生出不确定性,刚生出的坦然烟消云散,他坐立不安,“当时有人和她配合,我不给钱,她们就会捅出去,我没的选择,花钱买平安罢了。”
“你肯定查过谁在窥探你的隐私。”
汪桥生一直相信居移气养移体,地位决定气势;可面对这位年轻警官平静无波的眼神时,他才深深地意识到,他在他面前永远不可能再抬起头来。
“我......”汪桥生半垂着头,不敢与赫枫对视。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敲诈他的女人与他的圈子无任何交集,可背后之人必定是他这个圈子的人,说白了,不过是官场倾轧,党同伐异,是私底下的竞争,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根本争不出长短。
他想过无数次也想不出他的哪个对手会采取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