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兰心敲开走廊尽头汪桥生的办公室。
汪桥生是公司副总,主管财务和投资。
他以前在市基建处当副处长,前年调到城建集团任副总,算是正式下海;他没有走仕途的人身上那种刻板肃穆,反倒像个真正的商人,笑容真挚,仪表精致讲究。
有权有势,长相不俗,他是这幢楼里女人们心里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
她也爱慕着他,但也只是爱慕,她就像是他的爱豆,急他所急喜他所喜,却从没想过与他发生什么交集,可当听说他喜欢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的时候,她的心房轰然倒塌,根本无法拒绝。
事后她对他们的关系想得很明白,他所说的喜欢就是喜欢而已,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而且他对她非常克制,除非程良出差,他从不主动打电话,他们已两个月没有单独见过面。
“程良出差了。”她以为自己想得很明白,她把这定义为成年男女之间的游戏,当不得真,可见到汪桥生的一瞬间,她委屈地直想流泪。不等他说话,她把自己撂在对面的椅子上,来这么一句。
“我知道。”汪桥生依然笑得很和煦,可钱兰心看着却格外刺眼,这笑她太熟悉了,是他们发生关系之前的一年时间里她认识的汪桥生。
他刻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怎么样,老程出差,孩子有人接吗?”
钱兰心握着财务报表的手一攥,她撩起刘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我的孩子有没有人接,汪总不是最清楚吗!怎么,你忘了。“
汪桥生慢慢靠到椅背上,审视的目光让钱兰心如芒在背。
她挪挪位置,也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把财务报表递过去,“汪总,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梅总让我把这个送过来您看看。”
汪桥生接过去,扫了两眼,放到一边,轻声说,“回头再看。”
钱兰心垂眸不语,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汪桥生叹口气,握住她的手,“埋怨我啦,我以为你能理解,我们都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法随心所欲。”
钱兰心张了几下嘴,到底还是把不忿压下去,笑着抬起头,“我理解,我只是没汪总这么好的定力,收放自如,多点时间练练就行。”她甩开汪桥生的手。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甩手离开,而不是言语上占点便宜,可她实在是不舍得,她闭了下眼睛,任汪桥生又抓住她的手,反复摩挲。
两人都没动,心有灵犀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暧昧。
走廊开始有动静,下班时间已到。
钱兰心松了口气,她和尚会计共用一间办公室,尚会计孩子重病,领导特许她早走一小时。
而五楼只有三位副总,外面都传他们是下一任总经理的候选人,面和心不和,这个时间不可能过来串门。
果真汪桥生的眼睛深邃起来,手一翻将她的两只手包在一起,“今天是12月18日,我们......在一起整整六个月,还记得6月18日吗。”他从座位绕出来,走到她面前,把她的头揽进怀里。
带着男性体味滚烫的躯体包裹着她,她紧紧回抱着他的腰,恨不能揉进他的身体里;两人都压抑着急促的呼吸,炙热的情……YU被一点点点燃。
他的手从她的衣领探进去,先在后背上摩挲,突然把她半提起来一转身推倒在桌上……
钱兰心的理智还在,她一边迎合着汪桥生,一边推开他的头,娇嗔地往门口瞥了眼。
汪桥生敏捷地把她拽起来,动作粗鲁地抱着她往里屋走;她喜欢他不顾一切的样子,与平时宽和大度的他相比更有人情味。
里屋是隔出来的休息室,窗帘紧闭,除了一张小床就是一个衣柜。
汪桥生熟练地用脚把门勾上,推着钱兰心倒在床上。
钱兰心心满意足地感受着汪桥生的热烈,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化,适才的失落委屈全都烟消云散,面对程良时的心虚也化为乌有,她眯起眼睛等待着那个巅峰时刻的来临。
突然汪桥生身体一僵,钱兰心娇嗔地捶汪桥生一下。
汪桥生已经翻身坐起,眼睛怔怔地盯着窗口,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心有余悸地抹着汗,“你先走,我突然想起一会儿戈总找我有事谈。”
钱兰心不敢犹豫,急忙收拾妥当后离开。
汪桥生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
这间屋子只有一扇接近屋顶的小汽窗,非常难看;当初布置房间时,他要求后勤把整面墙都挂上落地窗帘;灰色深浅条纹相间的麻质窗帘从屋顶垂下来,汽窗透进的日光在墙上留下一块光斑。
他抖开窗帘,窗帘顶端有一处锐器划开的破口。
汪桥生在窗前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拖过椅子站上去,从衣柜夹层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信封像有千斤重,坠得他猛地跌下地,险些摔倒。
他扶着床坐下,迟疑很久终于从信封里抽出三张照片,他的头下意识地偏向一边不敢细看,可目光还是被那两具身体灼得眼眶生疼,有了第一眼,就不怕第二眼,他一张一张翻来覆去地看。
他终于确定这三张照片的确应该是从那块划破的口子拍到的。
说实话他并不怕这种藏头露尾的威胁,检察机构天天都会接到这种匿名检举,只要不涉及敏感事项,只要自己站得稳,没人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他调到城建集团不到两年,短期内不会有升迁的机会,更不会挡别人的道,也就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小节。但他不可能永远这样不温不火,最多再过一年他就要动起来,争取再进一步。
这个潜在的威胁让他如芒在背。
他想起那个带着照片直接闯进办公室,堂而皇之地要挟他的女人;这一个多月来他不断说服自己花钱避祸他没有做错,他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好在他是受害方,只要他大事化小坚决不承认,警察并不能拿他怎么办。
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拍照的人不可能是那两个女人,能够拍下这种照片的人不简单,这个人不仅知道他和钱兰心的私情,而且离他很近。
他怔怔地看着照片里满脸情……YU,眼神迷离,肌肉紧张的自己;半年前他刚和钱兰心开始,那不过是他们第三次在一起,竟然就被人窥得,说明这人一直在关注他。
拿到照片第一天他就发现了那个汽窗,他上上下下地查看,甚至还通过关系跑到马路对面停业的饭店里,远远地观察审视。
城建集团是一幢老建筑,每个房间都留着小汽窗,但他办公室里那扇汽窗距离楼顶四十公分,旁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不可能有人从那个位置拍摄。
最后他怀疑那照片是窗帘后的针孔摄像头拍得,为此他特意买了一个检测设备……
难道偷拍人真是从汽窗拍摄的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上次他一直忙于观察汽窗,没发现窗帘的异样。
他抄起电话打到行政部主任刘玉民那里,直接说,“你查一下,10月18日有谁上过楼顶?谁安排的?”
“我查一下。”刘玉民不知所措,有些结巴。
“现在就查。”汪桥生急切地说。
片刻后刘玉民慌张地说,“是,是我,怎么了?咱这老楼每年入冬都得修一回,那天是他们的技术员上去勘测,好给咱们报价。”
汪桥生也不知再问什么,突然呯的一声巨响,片刻的沉寂后,有人大叫,“有人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