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忽然惊醒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脑壳还是懵的。
手里那把猎刀烫得吓人,铜片上的青光一跳一跳的,把黑漆漆的屋里照得鬼影幢幢。
那六个字——“阵破,牛角断,速归”——就像烧红的烙铁,直接摁在他眼皮子上。
“日他先人!”
林默低吼一声,翻身下床。
隔壁屋传来秦雪迷迷糊糊的声音:
“林默?咋子了?”
“出事了!”
林默三两下套上衣服,抓起猎刀就往外冲,
“青牛村的大阵要垮!青牛虚影的角断了!”
秦雪屋里灯“啪”一声亮了。
门开,她已经穿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那只从不离身的罗盘。罗盘的指针正疯了一样打转,转得跟抽风似的。
“磁场全乱了。”
秦雪脸色铁青,
“不是要垮,是已经出问题了。”
王铁柱也被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厢房出来:
“默哥,秦姐,深更半夜的……”
“柱娃子,车钥匙!”
林默打断他,
“赶紧的,回青牛村!”
三分钟后,那辆老旧的越野车咆哮着冲出小院,一头扎进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山路颠得像筛糠。
林默把油门踩到底,车灯劈开黑暗,照亮前方弯弯曲曲的土路。
秦雪坐在副驾,手里罗盘就没停过转,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她忽然说。
“啥子不对劲?”
王铁柱从后座探过头。
秦雪没答话,把罗盘举到林默眼前。
林默瞟了一眼,心头一沉——
指针不转了,死死定在西北方向,但那个方向根本不是去青牛村的路。
“停车。”
秦雪声音发紧。
林默一脚刹车,越野车“吱嘎”一声停在路中间。
四周静得可怕,连虫叫都没有。车灯照出去,前方十米开外,竟然开始起雾了。
不是山里常见的那种水雾,是灰白色的、粘稠得像棉絮的雾,从路两旁的林子里一丝丝渗出来,慢慢吞吞地往路上爬。
“龟儿子……”
王铁柱咽了口唾沫,
“这雾起得邪门。”
秦雪推开车门下去。
林默也跟了下去,猎刀已经握在手里。
铜片上的青光比刚才更亮了些,一明一暗,像在呼应什么。
雾越来越浓,三米外就看不清了。
空气里有一股味道——铁锈味,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的陈腐味。
“回去车上!”
林默忽然低喝。
晚了。
雾里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是一群。
嘚嘚嘚嘚,由远及近,节奏整齐得吓人。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分不清方向。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声音,锈铁片子互相刮擦的那种刺耳声。
“阴兵借道……”
秦雪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抓住林默胳膊,
“这是幻阵!有人在路上布了阵!”
话音未落,雾里影影绰绰现出人影。
不,不是人影,是骑在马上的人影。
第一骑从正前方的雾里缓缓走出来。马是骨架嶙峋的瘦马,眼窝空洞,马背上的人披着破烂的黑色斗篷,手里提着一杆长矛——矛头锈得厉害,在灰雾里泛着暗红色的锈斑。那骑手的脸藏在兜帽阴影里,看不见,但林默能感觉到,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紧接着,第二骑、第三骑……左右两侧的雾里,一骑接一骑走出来,慢慢形成一个半圆,把越野车和三个人围在中间。
王铁柱腿肚子开始打颤:
“默、默哥……这他妈是啥子东西……”
“别出声。”
林默把他往后推,
“上车,锁好门。”
他自己没动,挡在秦雪身前。
猎刀横在胸前,铜片上的青光忽然大盛,把周围三米照得一片青惨惨。
那些骑手似乎对这道光有些忌惮,马匹不安地原地踏着步子,但没有后退。
秦雪从随身布袋里摸出三枚铜钱,飞快地在地上摆了个三角,又从包里抓出一把朱砂,沿着三角撒了一圈。
做完这些,她才低声对林默说:
“这不是真阴兵,是幻象。但布阵的人手段很高,幻象能伤人——你看他们的矛。”
林默凝神看去,果然,最前面那骑手里的锈矛上,隐隐有黑气缠绕。那不是普通的锈,是煞气凝成的锈。
“阵眼在哪?”
林默问。
秦雪已经盘腿坐在铜钱阵中间,罗盘平放在膝上。她咬破食指,在罗盘中央滴了一滴血。血珠落下的瞬间,罗盘“嗡”一声轻颤,指针像活了似的,开始疯狂摆动,最后颤巍巍指向——
左前方,大约三百米外的雾深处。
“那边。”
秦雪抬头,
“有棵枯树,阵眼就在树里。但这雾……”
她话没说完,最前面那骑忽然动了。
瘦马前蹄扬起,锈矛平举,朝着林默就冲过来!
速度不快,但那股扑面而来的阴冷煞气,让林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躲开!”
林默一把推开秦雪,猎刀迎着矛尖就劈了过去!
刀矛相交,没有金属碰撞声,反而发出一声闷响,像砍进了烂木头。
林默手臂一震,虎口发麻。那矛上的黑气顺着刀身就往上爬,猎刀铜片上的青光猛地一炸,把黑气震散。
骑手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传出了一声极轻的“咦”。
就在这时,秦雪忽然喊:
“林默!看他的斗篷!”
林默借着青光,看清了——那破烂斗篷的下摆,绣着一个图案。虽然已经褪色破损,但还能辨认出:是一柄断剑,斜插在云纹里。
太虚剑宗的徽记。
林默脑子里“轰”一声。
青牛虚影、王家坝子大阵、现在又是太虚剑宗的残徽……这些碎片开始往一块拼。
但没时间细想。
那一击之后,周围所有的骑手都动了。
十几杆锈矛同时举起,马蹄声杂乱响起,半圆阵型开始收缩。
“上车!”
林默拽起秦雪就往越野车跑。
王铁柱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但还算机灵,早就发动了车子,后车门开着。
两人刚扑进车里,一杆锈矛就“噗”一声扎在了车门上!
不是刺穿,而是像扎进烂泥一样,矛头陷进去半截,黑气“滋滋”地腐蚀着钢板。
“走!往前开!”
林默吼道。
王铁柱猛踩油门,越野车轮胎在地上空转了两秒,终于抓地,朝着秦雪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车头撞开两骑,那骑手和马像烟雾一样散开,但很快又在后方雾中重新凝聚。
“他们打不散!”
王铁柱声音带哭腔,
“默哥,咋个办嘛!”
秦雪扒着车窗往后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阵不破,我们永远开不出去。你看外面——”
林默扭头看向车窗外,心头一凉。
车已经开了两三分钟,按理说至少跑出去一公里了。可路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
树杈上那个破鸟窝,一模一样。
鬼打墙。
“停车。”
林默深吸一口气,
“下车破阵。”
“下、下车?”
王铁柱手都在抖。
“在车里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