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下的震动还在持续,像有东西在地底深处缓缓翻身。云绵绵指尖还搭在洛玄离手臂上,掌心残留着方才那阵诡异的心跳频率。
“不是幻觉。”她低声说,“它真的在跟着我眉心的裂痕跳。”
洛玄离没应声,只是把斩相思横在身前,剑鞘轻点地面,一圈淡青色的波纹扩散开来,压下了脚下躁动的碎石。他看了眼她的额头——那道细缝正泛着金光,像是被谁用刀划开后又撒了层星屑。
锦鲤管家从葫芦里探出脑袋,尾巴一甩拍向岩壁,激起一圈微光涟漪:“通道在这儿!但这路不干净,走快点,我感觉再迟两秒就要被吸成鱼干了!”
云绵绵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个极小的符纹。碧玉葫芦嗡地一震,一道透明路径在她眼前浮现,蜿蜒向下,直通深渊尽头。
“走。”她抬脚踏上阶梯。
每一步落下,眉心就撕裂一分。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拉扯她的神识,像是无数根看不见的线,缠住她的魂魄往深处拽。洛玄离忽然伸手,将一缕剑气缠上她手腕,凉意顺脉而上,稳住了她摇晃的身形。
“别掉队。”他说得平淡,手却没松。
阶梯在半途崩塌,碎石滚落黑暗,连回音都没有。云绵绵靠着空间映射的路径往前挪,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洛玄离反手一捞,将她拉回怀里,落地时背脊撞上石柱,闷哼一声。
“师叔,你这接人技术有待提高。”她靠在他肩头喘了口气,“下次能不能温柔点?”
“你要摔死也别赖我。”他松开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袖子,“刚才差点被你带沟里。”
锦鲤管家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您二位,要秀恩爱等活过今晚行吗?前面有东西!”
三人抬头。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圆形石厅,四壁插满残剑,锈迹斑斑,断裂的刃口参差如犬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陈年尘土混合的气息,但最诡异的是——每一柄剑身上,都刻着四个字。
**洛玄离·护**
字体各异,篆隶楷行草皆有,有的苍劲如龙蛇,有的娟秀似女子手笔,可内容却惊人一致。更瘆人的是,当云绵绵踏进石厅那一刻,所有剑身齐齐一震,发出低沉嗡鸣,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呼唤同一个名字。
“这……”她喉咙发紧,“是你写的?”
洛玄离盯着那些刻字,脸色冷得像冰封的湖面。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斩相思。
云绵绵深吸一口气,走向最近的一柄断剑。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冰冷的剑身,脑海中猛地炸开一行字:
**“检测到高浓度剑灵残念,是否解析?”**
她默然点头。
刹那间,画面如潮水涌入——
百年前,暴雨倾盆,一名白衣剑修独战九天雷劫,身后背着一个襁褓。雷光劈下时,他转身以剑为盾,血染长空。
千年前,青铜战车驰骋沙场,执剑将军回望焚城,火光中有个小女孩哭喊着追车。他挥剑斩断缰绳,任战车远去,自己留下断后。
万年前,诛仙台畔风雪漫天,一缕剑魂自碎本源,封印魔神。最后一刻,他望着远处山崖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嘴唇微动,似在说:“活下去。”
每一世,那人皆名为洛玄离。
每一世,结局都是死。
执念却从未变过:护一人周全。
云绵绵猛地抽手,踉跄后退两步,呼吸急促,眼中雷纹剧烈闪烁。
“你不是人……”她抬头看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剑灵转世。”
洛玄离终于动了动嘴角,依旧是那副冷脸:“现在才知道?”
“所以……你早知道我会变成这样?”她指了指自己眉心的裂痕,“知道我会失控,会暴走,会被魔神侵蚀?”
他沉默片刻,反问:“那你呢?明明可以躲开同命蛊,为什么还要硬扛?”
“因为我信你。”她说得干脆。
“蠢。”他弹了下她脑门,力道比平时重些,“万一我真是来杀你的怎么办?”
“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她歪头笑,“但我赌你不会。”
洛玄离看着她,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斩相思剑鞘忽然自行浮现出八个古字——
**以剑为引,破时空**
和第328章她在祖地秘藏看到的刻字一模一样。
石厅内所有古剑再度震颤,嗡鸣声陡然拔高,十几柄残剑自行拔起,悬浮半空,剑尖齐齐对准洛玄离。
“它们认你。”云绵绵挡在他面前,冷笑一声,“但也恨你。困在这里千年,守护一个早已消散的执念,你们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戏。”
她扬起手,额间裂痕渗出金丝,碧玉葫芦剧烈震动,云墟空间全力开启防御屏障,形成一层半透明光膜,将两人罩住。
“听着!”她对着虚空大喊,“他是我师叔,谁敢动他,我就把你们这些破铜烂铁全扔进炼器炉重铸!”
话音落下,所有悬浮的剑齐齐一震。
嗡鸣渐息。
剑身缓缓归位,重新插入石壁,仿佛刚才的敌意从未存在。
洛玄离低头看她:“你就这点威胁水平?‘重铸’?你知道重铸一把古剑得多费灵力吗?”
“我不管。”她仰头瞪他,“反正我说了算。”
锦鲤管家从葫芦里钻出来,擦了把不存在的汗:“小姐威武!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些剑不是怕你,是认主了?”
云绵绵一愣:“啥意思?”
“意思是——”锦鲤管家指着其中一柄刻字最深的断剑,“这上面的‘护’字,刚才动了一下。”
三人同时望去。
那柄剑上的“洛玄离·护”四字,确实在极其缓慢地变化。原本的墨痕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刻痕。
新字迹清晰可见:
**云绵绵·守**
空气凝滞了一秒。
云绵绵怔住:“等等,这不是我写的啊。”
洛玄离盯着那柄剑,忽然笑了下,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意味:“看来它们觉得,该换人了。”
“换人?换什么人?”她皱眉,“我又不是剑灵。”
“但你是主人。”他看着她,“系统认你,空间随你,就连这些沉睡千年的残念,也在等你出现。”
云绵绵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干。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激活云墟空间,系统闪过的那行字:“该抢了,宿主。”
想起母亲被献祭那夜,她跪在雪地里发誓要斩断血脉诅咒。
想起十年来他一边毒舌嫌弃她笨,一边偷偷往她药膳里加养神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所以……”她声音有点抖,“我不是在拯救你,是你们一直在等我?”
洛玄离没回答,只是伸手抚过斩相思剑鞘,低声道:“有些命,逃不掉。有些人,护不住。可若能重来一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裂痕上。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反过来护你一回。”
云绵绵鼻子一酸,刚想说什么,忽然浑身一僵。
她猛地抓住洛玄离的手腕:“等等……心跳又来了。”
这一次,不止一下。
而是双重节奏。
一个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搏动,缓慢而沉重。
另一个,则是从她体内传出的,与前者完全同步。
两股频率交织在一起,像两股电流在经脉中碰撞。
她抬头看向四周。
所有刻着“洛玄离·护”的剑,剑身同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刻痕流淌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条细线,蜿蜒指向石厅最深处。
那里,有一块未被任何剑覆盖的空白石碑。
云绵绵一步步走过去,手指颤抖着抚上石碑表面。
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被掩盖多年的字迹。
只有五个字:
**“她才是魔神”**